第七百章请罪
虽说的是让沈琼芝母子相见,可孙源却先把她带到了紫宸宫后院。
在院外候着的吕程看到沈琼芝后,整个人都呆了。
他拿手把眼睛揉了又揉,掐了腿几下,又给了自己一耳光。
见眼前人没有消失,他哆嗦了:“娘娘,太好了,娘娘你……”
孙源轻声和他说了几句什么,吕程连连点头,眼含热泪领着沈琼芝进了内室。
晏煜廷正在观察手中的九星连环,忽然两个人影落在他身上。
“圣上……”吕程恍惚着想告诉他这件大事,却不知接下来怎么开口。
晏煜廷漠然地抬眼看了一眼门口。
逆光中,一个是吕程,另一个是个熟悉的女人身影。
看了一会儿后他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手中的东西。
吕程哆嗦着悄然退下。
半晌后,晏煜廷缓缓转头看向门口。
沈琼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因光线和角度问题,两人都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就这样意义不明地对视着。
许久后,晏煜廷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地起身。
他趔趄着朝门口走去,直走到可以看清她的距离时,又停住了步子。
不敢再往前了。
怕和无数个梦境一样,再靠近一些后,骤然全部烟消云散。
沈琼芝模糊察觉到了即将爆发的某种东西,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一退让晏煜廷追捕的本能觉醒,颤抖着上前把想要逃走的人紧紧拥住。
是她。
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温度的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似乎是断掉了脑中某根弦,除了加大力度锢紧沈琼芝外想不到任何。
沈琼芝听着他一声声恍惚而不确定嘶哑的呼唤,手哆嗦着,怎么都使不上力。
直到儿子的哭喊声响起,晏煜廷才恢复了极少部分的理智,缓缓松开怀抱。
沈琼芝跪下抱住晏昕,母子俩皆是泪如雨下。
几年不见,晏昕长高了,也越发美丽耀眼。
在外人前阴晴不定难以琢磨的小太子此刻和所有思念母亲的单纯孩子没有任何区别,哭得委屈心酸,肝肠寸断。
晏煜廷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僵了许久,才红着眼缓缓一并跪下,把两人都抱入怀中。
孙鸿渐掐着时间出现。
他在孙源的带领下入了宫,恭恭敬敬叩拜面圣。
此时晏煜廷已经梳洗换衣,在看到此人的一刻,瞬间明白了大部分事情。
“好你个……”他冷笑着想说些什么,忽然想到沈琼芝坐在旁边,到底是收住了。
孙鸿渐把大梁那边的事说了,磕头诚恳谢罪。
晏煜廷沉默了许久。
他听出来,孙裴二人应是猜到了些什么,但没有证据,也因为某种原因没告诉她。
不然她宁可死也不会来见自己。
晏煜廷问:“他怎么没有来?”
孙鸿渐笑道:“裴大人在等陛下去见他,他说关于以后孩子们和孩子母亲的事,还有两国联手对金一事,有许多细节要商量。”
晏煜廷面色越发沉了几分,对方又拿捏住一处软肋,在明晃晃威胁他。
但都是他自找的。
出了狠手却没能斩草除根向来是大忌,现在不过是反噬。
深夜,晏煜廷微服隐驾来到了裴府,孙鸿渐等人也一并跟随在后,晏昕舍不得离开母后也来了。
裴玉朝看到晏煜廷后,笑:“我没死,让你失望了。”
晏煜廷垂眸道:“本来我庆幸你死了,可看到她为你要死要活的样子后,也只能庆幸你还活着。只要芝儿愿意好好活着,怎样我都认了。”
沈琼芝手微微一颤,低下头去。
孙鸿渐十分佩服晏煜廷的演技,也预料到接下来的话不方便听,主动找由头带着孙源和晏昕退下。
晏昕不肯走,沈琼芝抚摸着他的头道:“乖,母亲晚些带你去看小妹妹。你不是一直想要小妹妹吗?”
晏昕顿了顿,好笑又无奈。
他是想要小妹妹,可他要的是同一个爹的……
然而他只能表现出一副乖巧惊喜的模样,连连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没了其他人后,裴玉朝开门见山:“我要永州。”
晏煜廷沉默许久:“好。”
裴玉朝又道:“我还要青州的全部织物产出和北边诸府一半粮草。”
沈琼芝心中一颤。
晏煜廷问:“我的皇位你要不要?”
裴玉朝道:“你要是愿意给,我也接着。”
晏煜廷闭上眼调整了呼吸,缓缓睁开:“青州产出一半,北边两个州府粮草。东西可以给你,但不能白拿,金人那边你们要出力。”
裴玉朝道:“这些是单算旧账的,金人那边是另外的价。太子年纪小小便这般聪慧可爱,我夫人功不可没。拿这些东西换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储君,怎么看都不算亏。”
晏煜廷看了沈琼芝一眼,只见她的头几乎要低到膝盖上了。
晏煜廷叹息一声:“我承认当年的事是有些趁火打劫,但也是为了她好,没有那些忘事的药她也撑不到现在。况且昕儿是我和她命中注定的缘分,孩子是她生的,就算要弥补也该给她,你拿好处算什么?”
裴玉朝笑:“夫妻一体,我又事事以她为先,你给我就等同于给她。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青州本来就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的,这些年东厂想是给大盛出了不少力,才两个州府的粮草,还不够论功行赏的,更别提算旧账了。”
晏煜廷被他话语中的敲打提醒气得不轻,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讨价还价。
最终两人总算是达成了共识。
沈琼芝不懂这些结盟条件,但模糊感觉到,晏煜廷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裴玉朝还算满意谈判结果,命人端茶上来。
下人退下后,晏煜廷忽然道:“我愿意负荆请罪,跪下奉茶,你愿不愿意接受?”
沈琼芝呆住了。
性子高傲的晏煜廷居然会主动要求这样?她没听错吧?
裴玉朝面色不改:“怎么又请罪一次?”
晏煜廷道:“虽今日做出补偿,想是你心里还有怨气,不会轻易放过。可金人狼子野心,比辽人棘手百倍,你我结盟最好不要有什么龃龉变动,到时候内乱起来,只会让他们渔翁得利。”
说完他又看了沈琼芝一眼,垂眸道:“只要你肯暂时放下恩怨,把我和昕儿当做自家人,那金人再残暴狡猾也无法离间两国各个击破。大盛和大夏江山永固,昕儿和瑛儿有得承继,芝儿的血脉后代才有所托,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