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希冀
裴玉朝知道她肯定又胡思乱想了：“我还没有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曾经一个南仙你就……”
话戛然而止。
二人都心中一震。
沈琼芝愣愣看着裴玉朝，裴玉朝则回避了她的目光，默然垂眸。
他是不是该重新吃药了？
好像已经彻底失去神智，分不清真假虚幻，连表面言语都控制不住。
这一夜二人都没有睡着，而是同在黑暗中面对着各自最为惧怕的事情，再一次强行自我掐灭希冀。
沈琼芝隐隐觉得他似乎没有完全忘记她这个“亡妻”，却又不敢继续想。
怕自己又生出什么妄念来被现实打碎，就像看到他和束罗相拥时那样。
这种狠狠坠落破灭的痛苦她已经尝过了，痛得钻心，不敢再碰。
裴玉朝亦是如此。
天亮后，束罗也想清楚了。
她并没有急着把兵马给裴玉朝。
虽然相信裴玉朝是真心要和她做夫妻的，可也顾忌人给得太早，后头的事情就不由她说了算。
于是她索要一些预定的甜头，顺便看看他的诚意。
不肯放手这个女人，那么总该让她恪守妾侍的本分，认清自己的位置。
要是连这点权力都没有，所谓的正妻还有什么意义？
塔娜来到二人面前，板着脸说出了她家主上提出的诸多条件。
哑女不得继续住在这正宫之中，需要搬到较远的地方去，这里由束罗居住；裴玉朝必须留在束罗身边，成亲前可以不同寝，但要同殿；束罗在这宫中的时候，二人不得随意见面，必须经过她同意……
裴玉朝静静地听完这些条件，道：“只要她把兵符和人马都交给我，成亲后这些我都答应她。”
塔娜瞪大了眼睛：“连这点诚意都没有，我家主上怎么敢轻易把人给你！”
裴玉朝道：“这也是我想说的话。同意就早点给人，不同意我们就回大夏那边去，我说过，这些兵马对我而言用处不大，不过是要一个表态。反过来拿他们要挟我，实在有些可笑了。”
束罗听了裴玉朝的回复后，许久没说话。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体会到与太过相似对等之人纠缠的弊端。
无论有多少个知心相交的瞬间，也永远无法与对方彻底坦诚倚靠。
明明有过那么多并肩温馨的时刻，却也无时无刻都在算计，衡量，博弈，随时准备着一刀两断，再无关联。
像裴玉朝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从未对谁彻底付出真心过吧？
和她说那些暧昧不明话语的时候，他真正在想些什么呢？
束罗冷笑两声，思虑许久，最终还是交出了裴玉朝想要的全部东西。
裴玉朝把人和兵符都仔细验查无误后，算是满意。
夜饭后，他难得主动来见束罗：“你想在哪天成亲？”
毫无感情的语调态度问得束罗有些不舒服，笑：“好歹也是我们的大事，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裴玉朝想了想：“那就五日后吧。我这边没什么可以邀请的人，哪天都一样，你那边呢？”
束罗顿了顿：“我这边也没有。”
裴玉朝点点头才要离开，束罗拉住他：“今夜月色不错，不陪我散一会步么？”
难得那个哑女不在他身边。
束罗深刻觉得动了情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像她这么骄傲的人也会不知不觉间沦落到这种卑微地步。
裴玉朝沉默片刻，答应了。
月色如霜，花木馥郁。
此等适合相恋男女幽会的情形，他们不是第一次共处。
可曾经二人间的氛围荡然无存，明明都定下婚期，却反而变得疏远陌生。
束罗忽然问：“裴玉朝，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她问过不止一回，也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可不知为何，此时忽然很想再问一遍。
裴玉朝平静道：“如果我回答得不好，你是不是要收回那些东西？”
束罗哑然失笑：“所以，你得到了想要的，现在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了？”
裴玉朝看着远处燃起的信灯烟火，勾起唇角：“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束罗忽然有些冲动，攥住了他的手：“我承认对你存了利用之心，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这些年我是付出过真心的，你感受不到吗？”
裴玉朝轻描淡写抽回手，答非所问：“好好休息，不要在重要的日子垂头丧气，坏我兴致。”
说罢离开。
束罗怔住了，眼皮直跳，总感觉有些不妙。
她火速回去找到塔娜确认了一些事后，才稍微松口气。
松懈过后，心头涌起的是难以言述的挫败与怨恨。
眼前不自觉闪过那天看到的船上情形，情绪越加浓烈。
曾经的束罗觉得所谓恩爱不过是三分好奇新鲜，三分利用，还有四分做给她看。
而她和裴玉朝之间无论再怎么复杂，也是有真感情的，且很难磨灭。
可现在她不太自信了。
模糊回想起来，自从这个女人出现在他身边后，他对她的态度在一点点变化。
就算从一开始便是演戏的成分居多，可他忽然不想演了，也是个明显的转折点。
是巧合，还是因果？
束罗眸底幽深，闪过鬼影重重。
她向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一旦决定行动，必然出手极快。
两天后，塔娜把她想见的人带到了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可掬态度恭敬的和尚，束罗意味深长道：“你和那哑女，是真心相爱？”
孙鸿渐听她这话，便知有什么事传岔了。
结合自己打听到的一些事，他隐约猜出面前人的身份和用意，顺着她的心意回答：“若非真心，小僧怎敢冒着惹怒驸马的风险到处打听她的消息？只可惜人微力轻，至今无法得见。”
其实他有的是机会。
只是听说裴玉朝很疼芝儿，她还有了身孕，不想贸然破坏二人进展，便没有出现只在暗处观察。
束罗笑：“我这边倒是可以帮帮你，不仅能让你们相见，还能让你们顺利轻松私奔，再也不会被那驸马纠缠，你可愿意信我？”
孙鸿渐心中飞快转过诸多盘算，跪下磕头谢恩。
“若真能如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