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浮生半日
沈琼芝再睁开眼时，发现晏煜廷正在她身旁侧躺着。
他一手搂着她，另一手撑头，专注地垂眸，似乎看她许久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这样看我？”
晏煜廷笑：“我的芝儿是世上最美的人，怎么都看不够。”
沈琼芝微微红了脸：“天天就知道甜言蜜语。”
晏煜廷忽然问：“如果我是你第一个夫君，会怎样？”
沈琼芝楞了一愣：“什么？”
晏煜廷明明是在看她，却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人：“我是说假如当年娶你的是我，不是孙鸿渐，后面会怎样？”
沈琼芝想了很久。
晏煜廷也不急，静静等她想。
沈琼芝轻声问：“你娶了我后，会纳妾吗？”
晏煜廷并没有撒谎：“就算我不想，也会。直到彻底大权在握才能随心所欲，只和你一人相守。你并非普通美人，容易被人盯上，只做个闲散皇子的我很难护住你。”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母妃早逝且外家式微的自己什么仰仗都没有。
就连一条鱼都护不住，太子想抢走就抢走，弄死也不过是轻飘飘一句道歉。
想要保护心爱之人，只能靠权力。
而想要权力，只能拿命去拼，拿计谋去抢，拿自己唯一值钱的皮囊去诱骗。
那些将军总兵家的千金没几个是好惹的，有的狠毒程度甚至不亚于他。
她那么单纯一个人，若是一开始就成了他的女人，不宠她可能会郁郁而亡，宠她就是被人盯着弄死。
上辈子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彻底站稳脚跟，若是年过百半呢？
家里但凡没疯，都不会把女儿留到这个岁数不嫁人。
本来按照原定的命，他们是缘浅之人，最后只能错过。
可他不想认命。
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生儿育女白头到老，与他成为渐行渐远的陌路之人。
于是在得知孙沈两家定亲时，他故意把自己心爱沈氏女的事泄露给姚洪，让他动了拿捏押宝的心思。
可怜的孙鸿渐，还以为他不知情，是姚洪的猎物和孙家的富贵靠山。
哪里能想到，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以及真正设下圈套的人。
后来沈琼芝自投罗网，成了他的女人。
本来想带回后宫，不曾想大盛风雨飘摇，灾祸连连，他的皇位不稳，总是遇不到合适的契机。
而她也根本不愿意离开孙鸿渐。
这畸形的关系拉扯不清，渐渐的又错过了一生。
虽然这辈子和她弥补了遗憾，可他明白自己用了何等肮脏的手段，她现在这样并非本心意愿。
如果，他是在想如果。
一开始她嫁的人是他，对他会有几分真心吗？
沈琼芝又问：“那你会宠妾灭妻吗？”
晏煜廷想了想：“不会。坐稳皇位前，可能偶尔让你面子上受委屈，但绝不会让你真吃亏；坐稳后就不用装了，只疼你一个。”
沈琼芝思索许久，轻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或许会吵一辈子的架吧。”
晏煜廷看着她：“怎么说？”
沈琼芝道：“就算知道你是不得已，我心里头也是会难受的。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对我也是真心，再难受还不是只能忍，又爱又恨牵扯不清。即便头发花白儿孙满堂了，提起年轻时的事也要找由头臭骂你一顿，心里才舒服。你又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定然要回敬，可不就吵起来了。”
晏煜廷听得入了神，似是看到了他们两鬓斑白还在斗嘴的情形，面上浮起浅浅笑意。
沈琼芝问：“你笑什么？”
晏煜廷回过神，笑：“就是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
他看到了命运的另一种可能。
如万千寻常烟火夫妻，有爱有恨，有怨有不舍，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相守一生。
真好。
若有来生，他一定这么办。
排除万难第一个来到她身边，紧紧拥她入怀，无论发生什么也绝不放手。
天气渐渐热起来。
沈琼芝换上了轻盈的纱衣，虽透气舒爽不少，却也多了困扰。
晏煜廷本就精力兴致皆佳，见着她那纱衣下玉骨冰肌，不知不觉便哄着给吃干抹净。事后责问起来还有理由，说是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小公主，凑出儿女双全。
其实再来个小皇子也行。总之孩子越多，她越抽不得身。
这个要求并不违反天条，沈琼芝不好驳他，又实在吃不消，就只好尽可能拉他到外头去。
这辈子做了皇后，他多少会注意给她留威严体面，不至于在外头众目睽睽之下过于放肆。
晏煜廷也知道她这心思，不说穿，笑着由她。
紫宸宫内湖泊栽种了许多莲花荷叶，粉白碧绿，美不胜收。
二人不带伺候之人，泛舟于此。
荷叶连天，挡住了日头，只留清香绿荫。
说不尽幽趣惬意，偷得浮生半日闲。
沈琼芝坐在前板上，晏煜廷懒懒躺在一旁，看着她拆莲子吃。
“好吃吗？”他问。
沈琼芝点点头。
晏煜廷冷冷道：“好吃你还只顾着自己吃，都不知道分我一点，大热天的真让人心凉。”
其实他不喜欢吃莲子，就是故意逗她。
沈琼芝懒得看他：“你又不喜欢吃这个。”
晏煜廷不承认：“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了？”
沈琼芝回过头看他一眼，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别总把我当傻子：“前几天我让厨房的人用莲子做了点心和菜，你全都避开了，一样没碰。”
晏煜廷笑：“看来你还是很关心自己夫君的，居然这种小事都能注意到。”
沈琼芝没接话，抬手掰了一个莲蓬下来继续吃。
像她这样毫无雅趣的赏莲之人属实不多了，又看又吃，眼和嘴都没亏着。
晏煜廷忽然想到什么，问：“喜不喜欢莲藕？”
沈琼芝点点头。
下一瞬她惊呼起来，晏煜廷竟然直接翻身起来，跳入湖中！
沈琼芝慌着要叫人，可此处离岸不近，恐是听不清；想划走又不会撑船更怕找不到掉下去的位置，急得不行。
就在她气沉丹田想要试试高喊时，忽然想起晏煜廷说过他会水，迟疑着收了声。
这人真的疯了。
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跳下去，难不成是给她弄莲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