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冒进
次日醒来后，沈琼芝才要问夫君永州那边的具体情况，却发现他早就醒了，一直在看着她。
不等她开口，裴玉朝便问：“可是担心源儿去那边的事？”
沈琼芝点头。
裴玉朝道：“裴延元的人被我杀了近大半，如今退守边城一带蛰伏去了。源儿在永州只是驻扎看守，打不起来。况且我在永州以西的山脉那边派了人日夜看着，有什么动静便起烽火，我这边带人赶过去完全来得及。”
沈琼芝紧紧握住他的手：“既然他的人被你杀得差不多了，那打起来的可能是不是也很小？”
裴玉朝笑：“是。但话不能说太死，他或许会找到其他帮手联结反扑。裴延元本人一日不死，这事就不算了结。”
还有那晏煜廷。
裴玉朝对他的本性极为了解，要不是顾忌着自己夫人和虞不期的卜言，他早就不计代价斩草除根了。
沈琼芝尽可能往乐观的方面去想：说不定那裴延元哪天忽然得了个急病，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不等打起来就自己死了呢？
那样她的夫君和孩子都不用担风险，一辈子安然无忧。
不等沈琼芝去打听哪家的寺庙能祝愿人得病出事，孙源又干了一件震惊人的大事。
他没有老老实实呆在永州，反而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带精兵突袭西夏边城，不顾性命冒险强攻，把裴延元的残部打了个措手不及七零八落，如狂风卷落叶。
那裴延元受了重伤，虽被死卫豁出性命带走，却是朝不保夕，难以撑过。
即便他遇到什么天赐神药或圣手神医捡回一条命，也没了像样的武力人手，更不能带兵打仗，再难成气候了。
沈琼芝得到消息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人塞进一把花炮，耳朵眼睛都被炸得嗡嗡直响。
“这个糊涂孽障，他是疯了吗？！谁让他没事冒这么大的险的？？”
赢了虽是好事，可这也太叫人心惊肉跳了。
提着脑袋强袭这种事是玩命的勾当，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
本来也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情况，有什么必要这样做？
这回是赢了，要是没赢呢？那不就是自己没事找死吗？？
裴玉朝和孙鸿渐本来是想笑着夸孙源一番的，刚要开口却见沈琼芝这样激动恼火，两人都立即换了神情，改了口风。
“夫人说得是，这孩子心虽是好的，却有些过于冒进。”
“芝儿别急，正好那边的事都解决了，索性把源儿叫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守着。在京中这么多人看着，又无仗可打，想他以后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孙鸿渐心中知道孙源为何这么做，只不好解释。
罢了，只要这孩子自己心里过了那个坎儿，他母亲和叔父知不知道的也不重要了。
孙源回京后，裴玉朝为他举办了极其盛大的接风宴，又重赏其手下兵将。
不仅如此，他还把孙源正式带到了东厂，在一干心腹面前宣示他是将来接班之人。
孙源诚惶诚恐，极力推辞：“儿子能力不足，资历更浅，怎可担当这等重任？”
裴玉朝道：“你是我长子，又立下这等大功，这个位置给你理所应当。若你不接受，那便是心存疏远隔阂，不肯认我这个后父了。”
孙源无法，只得跪着谢恩。
裴玉朝把黄掌班指派给孙源，让他带着大公子适应历练，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可指点解释。
黄掌班和孙鸿渐关系不错，又存心结交未来主子，忙满口应诺，尽心竭力。
外头应酬和四下里乱七八糟忙得差不多后，孙源才有空正式去给母亲请安。
才一进去，他就看出来沈琼芝脸色不对，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心翼翼跪下。
沈琼芝并没有立威出气的意思，就是心里头堵，好半天才把他叫起来。
孙源笑着缓和气氛：“儿子好不容易活着回来，母亲为何沉着脸？莫不是嫌儿子回来太早了，早知就在外多耽搁一阵子，等母亲气消了再来请安。”
沈琼芝恼道：“你也别和我嬉皮笑脸的，平时小事孝顺得不行，一到大事就有主意了。嘴里说着想要孝顺一辈子，杀红了眼就把父母全都丢到脑后，命也顾不上。说出去都夸你好，反说我不知好歹。”
孙源连忙收敛神情：“没有的事，但凡知道府里情况的，谁不夸一声母亲慈爱宽厚？若不是母亲待我好，我也不会这般拼命了。”
沈琼芝骂：“合着你去送死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了？早知道我也学那些刻薄恶毒的继母，一天打三次，一日饿三顿，你就知道老老实实惜命了！”
孙源抿唇，等沈琼芝骂够了才轻声解释：“其实儿子并非不顾一切冒险，而是留了后手退路。这种事就是要出其不意才有奇效，那裴延元是叔父的死敌，亦是我们一家子的灾星，拖得久了终成大患。长痛不如短痛，日后再打起来，未必比现在平安到哪里去。”
沈琼芝被说得怔怔的，半晌才道：“外头打仗的事我不懂，你们都比我聪明。”
孙源低头：“儿子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解释为何这么做，并非一时冲动上头不管不顾，更不是心里没有母亲。不管怎么说，经此一役以后不会再有什么战事，母亲可以安安心心守着家人过安宁日子了。”
最后一句话安慰到了沈琼芝，她颓然叹了一口气。
直到此时，心中才缓缓涌起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来。
同时，也有愧疚和感激。
她苦笑道：“你冒着风险为了家里人做了这么大的事，我不说夸你几句，赏你什么，还把你骂一顿，是不是太过分了？”
孙源笑：“母亲骂我这几句，比什么赏都让我高兴，因为儿子知道母亲是在担心，在乎我的安危。”
沈琼芝心里好过了些，忽然想到什么，转身过去翻箱倒柜起来。
孙源不解：“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沈琼芝头也不回：“说到赏，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