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曲传情
浔鹤抚动琴弦,轻柔地弹奏了一首绵绵之曲。
沈琼芝再一次沉浸入了望不见边际的云海中,浑身筋骨都有些松软了。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云不再是纯白洁净的,而是染上了些许绯红。
那色如晚樱,隐隐也带着花香。
渐渐的云海化作花海,几乎把沈琼芝给淹没。
曲子结束很久,她都没能回过神来。
这属于很少见的情形。明明听浔鹤弹琴有好一段时日了,怎么还和第一次听那样沉浸其中,难以自拔呢?
似是察觉到了沈琼芝的沉浸,浔鹤微微勾起嘴角。
这一笑,如云开见日花融雪,分外妍丽。
只可惜此时并无他人,沈琼芝又没看他的脸,错过了这等难得的美景。
沈琼芝好半天才找回言语的能力,由衷拍掌:“弹得太好了。要不是听惯了你的琴声,少说还要再发呆回味一两个时辰呢。”
若是平常,浔鹤谦逊几句,沈琼芝赏一点东西,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今日不同的,不仅仅是浔鹤的琴声意境。
他竟然问沈琼芝:“夫人觉得这曲和以往比,有何不同?”
沈琼芝想了想,道:“我也说不好具体的,只是想问一问,你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心境变了,弹出来的曲子也别有情绪。”
浔鹤浅笑:“也不是忽然遇到。在下思及如今的日子清闲自在,又得主人家这般看顾,心中甚是欢喜,但求长久侍奉夫人身边。”
沈琼芝笑:“这个好说。我也愿咱们府长长久久,这样跟着的大家都有始有终。”
本来她有些疑惑,对方曲中的意向不太像是感激之情,可又不好问得。
说不定是她品鉴水准不高,误会了乐者表达,又或者是对方不愿意谈及这种事。反正也不重要,就随意些吧。
浔鹤抱琴起身告辞。
可还没走几步,他不知踩到了什么骤然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摔可不是小事,不但听得其痛苦闷哼一声,琴似乎也摔坏了。
此处没有其他人,沈琼芝见他摔得狠慌忙亲自去扶,问他如何。
浔鹤狼狈道:“好像扭着筋了,站不大起来。冒犯夫人了。”
仓促间,他蒙眼的布猝然滑落下来。
沈琼芝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怔。
是一双极其姝媚炽丽的浅蓝灰色眸子。
原本淡雅清和的容颜因这双魅惑人的眼睛顿时变得绝艳无比,隐隐勾人魂魄。
再加上他看不到,眸子没有聚焦又带着几分茫然无措,这姿态越发击中人心,惹人心动怜惜。
好在沈琼芝是见惯了绝色的。虽然吃了一惊,倒不至于神魂颠倒心智全失,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放稳浔鹤,去外头叫人把他扶回去,并请大夫给他看。
裴玉朝回来后,沈琼芝和他说起了下午的事,包括那曲子和浔鹤的眼睛。
裴玉朝笑:“他不是让你不要和他人提起?”
沈琼芝十分坦然:“可夫君又不是他人,夫妻一体,你就是我自己啊。”
裴玉朝笑意更深,不禁低头吻住妻子。
二人亲昵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放开。
裴玉朝道:“以后但凡是和这浔鹤有关的事情,无论大小你都尽早告诉我,总觉得他对你有些心思不简单。”
沈琼芝笑:“你把我看得也太抢手了,他连我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怎么会生出心思呢?话又说回来,你要是不高兴,我这就把他打发走。”
裴玉朝笑:“那倒也不必。”
他搂住沈琼芝,在她耳边低语许久。
沈琼芝吃了一惊:“为什么?”
裴玉朝道:“我不是没事找事的人,这么做自然有缘故,你只管放心信自己夫君就是。”
沈琼芝有些为难,但也明白夫君的确不是乱来的人,只得勉强答应了。
裴玉朝既是投桃报李,也是心喜夫人这坦诚通透的性子,一把抱起她往床上去。
沈琼芝窘得推他:“还早呢,夜饭都没吃…昨儿才狂了半宿,你也不歇一歇。”
裴玉朝笑:“别担心。我虽平时忙碌些,精力却不输给那些年轻男子。”
沈琼芝又气又笑:“不是,你为什么要和别人比,我又不……”
话语未尽便被情潮吞没,字句都化作了另一种呜咽。
沈琼芝昏昏沉沉之际也能明显感觉到,裴玉朝这次的兴致比昨日还要高涨许多,根本不给她歇息缓和的机会,极为尽情肆意。怎么就忽然这样了?
次日,沈琼芝直到午后才起身,整个人依旧有些眼前发花。
看来得吩咐厨下做些补血调身的滋补菜肴过来才是。有时候夫妻感情太好也不完全是好事,虽然补心,却是伤肾,而且单伤她的。
本来先前还想着夫君日夜忙碌,应当给他补一补,现在这个念头被彻底打了个散。
别补了。再补安婆又得来,又要拐十八个弯儿劝他们节制了。
吃过饭,又用了一些茶,沈琼芝命人请浔鹤过来弹琴。
浔鹤道:“在下今日所献之曲在室内听不过尔尔,若是能在水上小舟演奏,风味格外不同。”
沈琼芝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同意了。
二人一道上了府内小船,在湖上飘荡。除了一个粗使婆子在船尾撑船,其余服侍的人皆无。
正如浔鹤所说,琴音在水面悠悠荡开又折返回来,风味绝佳,如听仙乐。
沈琼芝闭目欣赏曲子,一如既往沉浸专注,连什么时候结束都没意识到。
浔鹤也不打扰她,只含笑静静等着。
沈琼芝睁开眼,便看到他的神情。
说来奇怪,明明是个目不能视的盲者,却像是用什么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她一般。
沈琼芝一边赶走这个奇怪的念头,一边夸赞:“弹的真好,我从未听过这曲子,难不成又是你即兴之作?”
浔鹤笑:“夫人聪慧,正是如此。在下近来灵感颇多,都是托夫人的福。”
沈琼芝只当是惯常对主人家的称赞颂词,不以为意笑笑。
不料,浔鹤又道:“这些曲子都是为夫人所作,若无夫人,在下一辈子也不能有这般心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