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蒹葭调

第五百九十六章蒹葭调

沈秋兰本想说这和我没关系,然而想到刚刚他带着那么点儿人傻里傻气冲过来的模样,到底是没有说。

不管以后这个人如何,至少刚才那一刻他算是讲义气,她不能在这会儿照着脸打上去。

于是,沈秋兰道:“既然喝了不少酒,就去我那再喝点醒酒汤吧。”

陆亚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三确认后,他连忙答应,一口气说了五六个“好”字。

小红捂嘴直笑。

到了宅子后,沈秋兰吩咐了小红几句。

没多久,醒酒汤与茶点一起端上来,摆了一大桌子,极为丰盛。

陆亚馁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明明汤是酸的,却总觉得十分的甜。

只可惜还没甜多久,就又化作了淡淡的苦涩。

他想起了自己和沈秋兰如今的关系。

虽然被邀请到这边来坐,可先前的话覆水难收,两人之间想是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好像回去也没什么好的,又不是什么兰因絮果,就没开始过……

就在陆亚馁面色变幻胡思乱想的时候,沈秋兰忽然道:“今日太晚,你又有了酒,只怕回去路上不便,就在这里歇下吧。”

陆亚馁差点没仰倒过去:“兰儿你你……你说什么?!”

看着他充满娇羞震惊欲拒还迎的神情,沈秋兰就知道他想歪了。

她淡淡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宅子里客房那么多,又只住着我一人,哪里就装不下你和随从们了。我本来也不是什么讲究名声的,源哥哥先前也在这里住过几次,男子衣物等物的都备着有。”

陆亚馁恍然大悟之余,又有些失落。

原来不是睡兰儿房间啊。

啊呸,乱想什么呢。

兰儿虽然开花楼,却不是那随便的人,怎么会随意邀请男子同宿。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啊,居然主动邀请他留下。

陆亚馁心中欢喜又酸涩,低着头玩指头,说出来的话也有点赌气:“我哪里比得上你源哥哥,先前你都说我们以后没关系了……”

沈秋兰道:“那还不是你做错事惹我生气了?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再不去烦我九姑姑父他们,我们依旧可以做朋友。”

陆亚馁猛然抬头,欢喜得眼睛都红了:“好,好我答应!以后我再也不打扰裴府那边了!!”

看着陆亚馁面上从心底绽出的开心喜悦,沈秋兰忽然顿了顿。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慌忙问怎么了,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事情说错了话。

沈秋兰道:“我忽然觉得,我对你,好像是和对其他人不大一样。”

这话说的陆亚馁顿觉呼吸困难,说话也结巴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秋兰道:“我对你比对其他人更加恶劣一些。”

陆亚馁傻眼了。

沈秋兰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有点儿柿子捡软的捏吧。这不太公平,以后我会改的。”

陆亚馁猛地站起来,差点带翻面前的醒酒汤:“不用改!!兰儿肯对我和对别人不一样,我高兴都来不及,改什么改?你尽管对我坏,只要别把我弄死了就行!”

沈秋兰噗嗤一笑。

这一笑,让陆亚馁喝下去的那些醒酒汤全部报废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幸福得直傻笑,晕晕乎乎的像是踩在云端。

尤其是歇下的时候,一想到自己如今已经长进到和兰儿同宅睡觉了,不由得越发兴奋,直在床上滚来滚去的。

他过于激动,完全把自家人给忘在了脑后。

裴府那边得到了护卫们送去的消息还好,没有太惊动,陆府的人却是满京城找他和沈秋兰。

就在他们急得差点去官府的时候,一个还算机灵的随从想起不对,早早赶回府送去了消息,说两个人都没事,早已歇下了。

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唯独那陆三公子气得暴跳如雷。

这沈秋兰真是个妖女,自己弟弟好不容易才要放下她,居然又勾勾手指头把他拖回去继续做牛做马了!哪里来这么个前世的冤家!

沈琼芝也是次日才知道沈秋兰昨夜遇上的事情,顺便也听到了点儿她和陆亚馁的小小爱恨情仇,整天嘴角都是翘起的。

孩子们也到了谈情说爱的年龄了,着实有趣。

浔鹤照例来弹琴,然而今天弹的曲子竟然和以往不太一样。

虽然依旧温和轻柔,内容却不再是那些田园风光或节日欢乐,而是一首描写少年男女心意萌动的《蒹葭调》。

沈琼芝意外之余觉得十分应景:“怎么忽然想到弹这个?很少见你奏情意之曲。”

浔鹤道:“在下受夫人心境感染,不由自主选了这个曲子。”

沈琼芝更加意外了:“心境还能感染的吗?这个说法颇为玄妙。”

浔鹤微笑:“虽看不到夫人表情,却能从夫人说话的语调变化推断一二,再加上……”

他顿了顿,道:“再加上和夫人相识这么久,不敢厚颜高攀说什么心意互通之类的话语,但像这样安静同处一室,多少能察觉到一些不同的情绪流淌,仿佛悬空之河,又如风吹到心中,自然有所悟。”

沈琼芝笑:“难怪古人说精通舞乐之人亦擅通神,你这个本事着实有些厉害了。”

浔鹤抚摸着琴弦,忽地道:“在下有一曲,想单独献给夫人,不知可否?”

沈琼芝不解:“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何须强调单独呢?你直接弹就是。”

因浔鹤性情温和,举止彬彬有礼有分寸,如半个清客。

再加上他又是个看不到的,老爷对他极为信任放心。

故而如今他来弹琴,已不需要额外的人陪着了,人多了可能会影响听曲时的意境。这个说法,也是浔鹤一次无意间提起的。

浔鹤轻声道:“此单独非彼单独,此曲是我有感而发随心所至,无谱即兴之作。弹过这一回,只怕下一回也不知该怎么弹了。夫人若觉得好,只需记在心中,无需向他人提起。若是他人有了兴趣叫我再弹一次,那可真是为难。”

沈琼芝笑:“原来如此。你弹吧,我不向他人提起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