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愧
沈琼芝还没来得及从粮仓一事中回过神来,去往半岛国那边的船队就回来了。
生意大获成功。
不但满载白花花的大块儿银子,还带回了不少沿路国家的当地土特产,船舱比去的时候还满。
这些东西除去送亲友的,托娘家那边的铺子发卖又是一大笔收入。
沈琼芝看过账本和货单,欢喜得满脸都是笑。
她狠狠重赏了宋达和宋尔,连带着把春棠和夏莲也重赏一番,并给俩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许下了前程。
两位宋管事听到老婆孩子也沾光,欢喜得连连磕头,比自己得赏还高兴。
裴玉朝见这二人为夫人办事有功,提了他们在府内的职。裴福得知后,也欢喜来谢恩,给老爷夫人都磕了头。
沈琼芝的高兴劲儿仅维持了几天,过后就冷静了下来。
她又想到了粮仓的事。
虽然她心中清楚,夫君绝对不会过问这笔钱的去向,她可以全送到王府去。
可她更清楚,晏煜廷不会收,也不缺。
这种感觉让她莫名有些丧气,更有些沉重烦躁与不安。
上辈子欠他那么多,这辈子又新债滚旧债,难不成像他那天说的,下辈子还得纠缠?
她对他不仅仅是怕,内里更是藏着些愧。
就是这点藏着的东西,让惧恨越发深重,浑浊不清。
裴玉朝看出来她有些沮丧,问怎么了。
沈琼芝勉强笑道:“本来赚了这么多钱挺开心的,可一想到东厂那边的敬献银,就有点不好意思开心太久……”
裴玉朝笑:“钱哪有嫌多的?你要是看不上这笔钱就给我。皇子府那边添了不少花销,东厂最近账上有些紧凑,我正愁不知上哪里去调用。”
沈琼芝如今是经常看东厂账本的,自然知道夫君是在哄自己,但也不拆穿:“怎么又添了花销,前些时不才送了三十万两过去吗?”
裴玉朝道:“斋僧庙来的人越来越多,花销也越大。炭米酒肉,还有刀剑马匹甲胄等物,都是砸钱的地方。”
沈琼芝才要问和尚为什么要吃酒肉和用刀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改了话头:“既然是正经用途,那你就全拿去吧,反正我最近也没有要大花钱的地方。”
裴玉朝笑:“多谢夫人,救我于水火。”
沈琼芝瞥他一眼:“你就惯着我吧。”
外头的形势日渐激烈,裴府内依旧岁月静好。
有时候前头那边会透露些风出来,可众人都知道大人的意思,不敢在这种场合说太多有关那与齐王一派争斗的事。即便不得不谈到这方面来,也只是含糊提起,一笔带过。
沈琼芝隐约猜到一些事,但她只是沉默,不会特意再和夫君提起。
她尽可能地把心思放在眼前所能看到的地方,如夫君孩子,亲友,生意,以及玩乐。
裴府的女子蹴鞠队伍在赛事中势如破竹,夺得第二,惜败于襄阳侯萧家的队伍。
但沈琼芝依旧很高兴,重赏了晴娘等女校尉们,又问她们以后如何安排打算。
晴娘笑着道:“多亏了夫人厚赏,如今我过活本钱也够了,不用再开茶坊,可以安安心心玩儿蹴鞠。不瞒夫人,自打这赛事扬了名,好些府里人家都请我去教蹴鞠呢,行程简直都要挤不开来。”
其他女校尉们也各有安排,每个人面上都带着笑,神采奕奕。
沈琼芝心下宽慰:“那就好。往后我这边要是闲了,叫你们来踢两场玩玩,再住几天,只当是来走朋友家。”
众人满口答应不迭。
孙源见这些人骤然全离了府,兰妹妹也回自家去了,心里猜度着母亲心里或是会有些空落,便主动去陪她说话解闷。
瑛哥儿见到大哥来,挥舞着胖手就要抱,孙源从奶娘怀里接过他,还掂了掂:“沉了好些。”
沈琼芝笑:“能吃能喝又能睡的,岂会不长肉?劲儿也大,好在他从不打人挠人,乖得很。”
孙源道:“母亲亲生的,性子自然好。”
沈琼芝瞪他一眼:“别胡说了,我性子可不好。只说脾气倔这一点你才像我亲生的,爱胡说这点也像。”
孙源被这话说得腼腆笑了。
母子仨正玩得开心,孙源的贴身小厮忽然来报,说是外头有人请源少爷出去喝酒,有重要事情商量。
沈琼芝道:“去吧,少喝些酒,多吃些菜。”
孙源答应了。
出院子后,孙源问是谁请,方才怎么含含糊糊的。
那小厮道:“是顾将军,在香月楼安排下头等酒席了,说是要负荆请罪什么的。”
王府那边的人都不便在夫人面前直接提起,这一点是府内常走动之人的共识。
孙源听父亲说起过,殿下不会放着这等隐患将来危害母亲,要么杀,要么便是收服了的。只要殿下那边知会过了,就干系不大。
因此他虽仍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赴了约。
顾折风一见他就磕下头去,孙源赶紧去扶,二人拉扯了好一阵子才起来平坐了。
顾折风道:“原先我一时鬼迷心窍,如今彻底悔悟,还请孙将军在王妃面前替我周全,不要谈起此事,往后自有我报效偿还的时候。”
孙源笑:“你想多了,我连殿下都不敢在母亲面前提起,何况这事?她什么都不知道,被瞒得死死的。”
顾折风听了这话不由得脸色一变,半晌垂眸:“都是孽缘。我们做属下的再怎么样,也只得认了。”
听他说这样的话,孙源反而心里更放心了些。
他就知道顾折风不可能一下子对自己母亲改观,应该还是恨的,只不过看在齐王面上无可奈何罢了。
只要有人能压得住他,无论出于什么想法,不再动手就行。
二人吃了一会儿酒,外头进来两个女子弹唱。
都油头粉面的,看起来身段不错。
一个弹琵琶,一个拿玉板儿,唱的不怎么好听。然而像这样的女子,在酒楼这样的场合陪着助兴,客人们也没几个是冲着欣赏曲子去的。
弹琵琶那个倒是落落大方,不住地朝二人抛媚眼儿,拿玉板儿的却始终低着头,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