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家人

第五百三十二章家人

想到这,孙源下意识看了孙鸿渐一眼。

刚刚父亲说孙府不合适,只提到别人,没说他自己。

他虽看似疼爱母亲,心却太深了,母亲也不适合和他这样的人缠。

孙鸿渐问他在想什么。

孙源犹豫了一下,老实说了。

孙鸿渐笑:“你说得对,我是丈八的灯台,照远不照近。只顾着说别人,忘记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父子俩说笑了一阵后,孙源忽然问:“父亲,你真的决定要站在裴叔父那边吗?”

气氛骤然安静下来。

孙鸿渐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那你呢,你决定站在哪边?”

孙源道:“我站母亲那边,我是她儿子,不是他们的儿子。”

孙鸿渐道:“也不枉你母亲当年救你一命,这些年疼你一场。”

孙源不肯放过他:“父亲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孙鸿渐微微一笑:“我站在家人那边。你和你母亲,便是我的家人。”

孙源看出来他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心中一震:“那老太太他们……”

孙鸿渐道:“他们是亲人。曾经的我只是作为儿子和兄弟活着,从未为自己活过一天。我已为他们死过一回,不欠他们的了,往后只凭自己心意做事。”

濒死的那一瞬,他看清了自己内心。

也看透看破了许多曾经执着迷障的东西,后悔与遗憾几乎把心撕扯成两半。

在看到痛哭却不敢出声的她时,那个困在童年大雪天夜晚出不去的他,终于慢慢走出去了。

孙鸿渐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只是再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孙源却是知道一些孙家旧事的,心中有些酸涩。

他对孙鸿渐道:“父亲,你从来没有欠过他们,是他们欠你。”

孙鸿渐笑:“都过去了。”

他们不是什么恶人,只不过是贪婪愚蠢又自私的普通人。

正是他无底线的给予和庇护,把他们喂养成了不知满足的兽类,渐渐失去人心,险些把他反噬。

他还会照顾他们,但会适度,不会越线了。

孙源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一个激灵:“等等,父亲你难道对母亲还……”

孙鸿渐笑:“想什么呢?和离这么久,她如今孩子都有了,我不过是把她当自家妹妹看待。这是我一厢情愿,你不要说漏嘴,你母亲要是知道了,少不得把我骂个狗血淋头。”

孙源松了一口气,笑着答应了。

沈琼芝正在房内看账本,忽然外头说隔壁府老太太和老姨太太来了,她忙出去,亲迎接到内厅。

只见余氏阴沉着脸,老姨太太双眼通红,满面羞惭。

沈琼芝猜到她们来所为何事,便让下人们退下,又命琥珀玛瑙在门口守着不让人轻易进来。

“造孽啊!”老姨太太长叹一声,半晌只憋出这三个字,老泪长流。

余氏见她说不好话,索性自己开口:“老太爷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气得险些中风。好不容易下了床,头一件事便是亲自动手把那孽障打了个烂狗头,逐出了家门下了家谱,以后再也不认他这个儿子。这事,已经知会过亲戚朋友们了,今儿来就是要我们和你说一声,顺带给女婿赔罪道歉。”

老姨太太终于挤出完整的话:“早知道是这么个烂心肝的,当初就该把他溺死在尿桶里!平时看着也还乖巧,怎么做那样事呢?是不是外头人把他带坏了?”

沈琼芝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息一声:“这事我夫君这边还好,最吃亏的是……”

话到此,说不出口。

好在余氏和老姨太太都懂,余氏忙道:“王府那边我们送去了赔罪礼,是悄悄送去的,没叫人看到。老太爷说了,就算弥补不得,无论如何要给王爷一个态度,这事太亏了他了。”

沈琼芝问:“都送了些什么?”

余氏压低声音,轻轻说了一个数。

沈琼芝心里一惊,半晌道:“也好,无论是做军饷还是什么,只当是为沈家赎罪了。他带着人在前线流血流汗,咱们沾他的光,反而做出这样拖后腿的事……”

老姨太太眼泪又流出来:“都是那个孽障,就算打雷也只该劈他一个,不关其他沈家人的事!”

送走两位长辈后,琥珀带沈琼芝去看她们带来的礼。

满满十箱重礼,都是船队那边能弄来最好的西洋之物,样样璀璨夺目。

饶是如此,也比不上给王府那边的一个零头。

沈琼芝能理解老父亲的伤心和羞愧,要不是怕家里人没得吃喝,他估计要把家底儿掏空去赔罪。

沈家向来以仁厚闻名,走的互利互惠路子,盘活了不少地方的经营行当,养活不少人,又有虫灾这等救民大功,一直以义贾自居,不屑和其他奸商为伍。

出了这样事,虽说只是个庶子,也足够把一家子的脸都丢完了。

裴玉朝回房发现沈琼芝脸色不对,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后,道:“不如我想办法把这人丢战场上去,让他为国卖命,将功赎罪?”

沈琼芝眼睛一亮:“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不过他没练过,上战场能有用吗?”

裴玉朝看着她笑。

沈琼芝这才意识到他是在逗自己,气道:“我是说正经的,你还有心思在这开玩笑。”

裴玉朝本想告诉她,在实际的利益面前名声这东西没那么重要,看得太重只会为其所困,作茧自缚。

但他也清楚,她从小接受的教导和面对的世间,和他们是不同的。

现在和她说这些,除了让她脑子更乱外没有任何用处。

于是他搂过她,温言道:“十万匹劣等布对于辽国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那边物资缺口极大,这点数目起不到半分缓和。你这个庶兄的罪之所以大,是齐王抓得严,并不是真的有多危害大盛。况且赚的钱全进了国库,他还倒贴一倍钱粮,大盛的损失早就弥补了。”

沈琼芝心里总算是稍微好过了一些:“别说庶兄,我没这个兄弟。就算危害不大,他这个事做得太无耻,又不是家里等米下锅,怎么就什么缺德钱都敢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