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退路
或许是太过于震惊伤心，沈老太爷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孙鸿渐和余氏大惊失色，余氏慌忙去叫大夫，孙鸿渐则扶起沈老太爷到旁边卧室躺下，又把窗子打开通风，叫丫鬟们拿参汤来。
好容易把沈老太爷弄醒了，他有气无力挥挥手让别的人都出去，只让余氏和孙鸿渐留下来。
“我不同意和离的事！除非我死了，你们爱怎样怎样。但凡我活一天，这个事谁要是再提那就是存心气死我，哪怕是芝儿亲自来说我也绝不答应！”
孙鸿渐无奈，只能对余氏道：“岳母大人，可否请您老人家暂时回避？有些事不便当着面提起。”
余氏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事，忙避开去了。
孙鸿渐在沈老太爷面前跪了下来，道：“有件事芝儿委屈已久，我亦是难以启齿。因身上隐疾，自打成亲后就未与芝儿圆房，让她至今守活寡。因心爱芝儿，才忍痛放她走。老太爷爱女心切，怎可眼睁睁看着她煎熬一辈子？”
沈老太爷目瞪口呆：“你……你说什么？”
孙鸿渐道：“二房子嗣的事，想必老太爷心中有数，正是这个隐疾闹的。芝儿贤惠持家，样样出色，是我见她青春苦熬于心不忍主动提起，切莫错怪了人。”
沈老太爷如五雷轰顶，半天言语不得。
回过神后，他又落下泪来：“你……你这么个百般伶俐的好孩子，怎么偏偏得了这么个要命的病……”
孙鸿渐苦笑：“是我与芝儿有缘无分，只能做几年面子上的夫妻。老太爷放心，即便和离了，这边府里也是我至亲的人。还请老太爷收我为义子，往后做个亲戚来往，若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说着又磕下头去。
事已至此，沈老太爷也只能含泪答应了。
他再怎么喜欢孙鸿渐这个女婿，也不可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再嫁这个事虽不太好听，总强过将来熬不住做出什么丑事来。
两人商议好了和离的事情，孙鸿渐便告辞回去。沈老太爷难受了一整天。夜里，他把老伴儿子儿媳都叫进来，说了沈琼芝要和离的事情，但隐瞒了孙鸿渐的隐疾，给他留了脸面。
除了余氏，其他人都震惊无比，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氏问：“莫不是姑爷他在外头有了什么心甜的？”
沈老太爷摇头：“你们别多想了，横竖是个无可奈何的事情。再过半个来月便是和离的日子，他们府里老太太不在京中，便请族长和孙家的老大出面，咱们这边也要去几个人。姑爷的意思是，和离完了后就着场子再办一道认干亲的礼，我收他做个义子，往后大家还是亲戚。”
沈云松叹息：“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妹夫，变成兄弟了。”
沈云柏笑：“不错了，总比做仇家或者陌路强。”
事既已定，便只能去张罗筹备。上报官府，定香案桌几，禀告亲友…百般忙碌。
和离前夜，沈琼芝正让依旧有些恍然梦里的丫鬟们收拾东西，孙鸿渐忽然进来了。
“芝儿，我让人在暖阁里备了酒，咱们喝一杯？明儿你就不是这府里的人了，往后怕是没什么机会相聚。”
这话说得春棠夏莲眼红鼻酸，嗓子发紧。
她们直到现在还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老爷和太太，真的要这样突兀地分道扬镳了吗？明明之前感情还那么好……
沈琼芝却是反应平平：“你不是要做我义兄吗？只怕没事就又看到你这脸在眼前晃。”
孙鸿渐笑：“那不一样，义兄妹到底是隔着一层，有什么话也不好单独说得。源儿的事情遇到些麻烦，正要告诉你呢。”
事关孙源，沈琼芝只好答应。
两人坐在暖阁里，孙鸿渐敬了沈琼芝一杯酒，她默然喝了一小口。
“那孩子的事我多方打听过，眼下有两条路。一是现在就把他从孙家除名，改姓沈跟着你回娘家去，二是等你成了亲，再送去你新夫家，直接跟着你后头的男人姓。无论哪条路，想要除名源儿都要说个他不好的由头，只怕有些妨碍他前途。”
沈琼芝皱眉：“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别兜圈子。”
孙鸿渐道：“我的想法是，暂且让源儿户籍留在孙家。我们做长辈的不能只顾着自己心意，还得为孩子将来考虑。他在书院辛苦读书，我去官府告他一个不孝把他弄出去，岂不是害他将来不能考取功名？”
这话有理有据，沈琼芝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孙鸿渐又道：“那孩子如今也不算小了，再过几年就该说亲。他在我这边是二房独子，有什么将来都是他的；若是在你新夫君那边不荤不素是，等你有了自己孩子，他是什么身份？本就无血缘，年龄差的不多，他长成了人你风华正茂，偏偏你又生得美，谁知道知道外头那些不得意之人会编出什么样的话来。到时候坏了你二人的名声，没人敢把女儿嫁给源儿。”
沈琼芝冷冷道：“那你这话意思，是先前答应我的都作废？我就不信你这么一个聪明人找不到合适的法子，偏要句句为难。”
孙鸿渐笑：“怎么会呢？我只是说让他户籍留在孙家，但人还是可以跟着你住沈家，只不过不去你新夫君那边罢了。对外就说是住在自己干外公家里，谁也挑不出错。我认你爹做义父，也是为了源儿考虑到这一层。这样你们母子见面方便，不惹人非议，他也有两条退路，将来如何选都好。”
沈琼芝无言以对，心中有股闷气，偏偏又不好说得。
这个结果她不太满意，可孙鸿渐的提议面面俱到近乎完美，找不到更合适的替代法子。
从旁人角度看，孙鸿渐顾全大局，她就是只顾着自己任性，不考虑孩子的处境和想法。
沈琼芝蹙眉：“你说的我先好好想想，晚些再给你回复。”
孙鸿渐点头：“这事本来就急不得，你慢慢考虑，我这边随时待命。”
沈琼芝不再说话，一口气饮尽杯中酒，负气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