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
云深处,烟雾如袅,霞光衔金。
万古红莲沉眠在神树下,碧莹莹的枝头坠着无数圆球光晕。
光晕里映照红尘浮生。
银发神君站在尽头。
沉眠的红莲忽然花瓣一瓣瓣往外散开,等到呈现出完全盛放的状态,红莲就化作一位红衣黑发,容貌灼灼的美少年。
“回来了?”司莲睫羽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然后微微一怔。
红尘历劫这一世,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他都是被傅时渡宠着的,所以没有什么遗憾。
又知道对方的身份亦非凡人,还能再见,所以司莲也不是特别伤心。
红衣墨发的美少年懒洋洋地伸了个腰,才瞥见不远处清艳绝伦的银发神明,当即高高兴兴地跑过去,甚至一下子跳到对方身上,“容宴!容宴!我回来了!”
主神容宴,银发墨衣,是不近人情的尊贵神祇。
却默许了司莲的亲近。
甚至,那幅暗色银纹的墨袖,微微抬起,不动声色拢在少年腰间,没有让他掉下去。
司莲挂在神明身上,亲昵地抱着他的脖子,“怎么样,我在这一世历劫表现得是不是很棒?”
容宴点评,“尚可。”
司莲脸上的笑靥明艳又灼灼,嘻嘻笑道,“你说尚可,那就是很好了!”
“对了,我还找到了神族遗落的锦鲤石”司莲从容宴身上下来,规规矩矩站好后,手腕一翻,雪白的掌心顿时出现一块不规则但浑身金灿灿的石头。
只是,那石头晕出的金光里缠绕着些许浓艳的血红,看上去令人隐隐感觉到不适。
“这是锦鲤石为恶创下的业障。”容宴眸色淡淡,嗓音不悲不喜,“用你的红莲业火焚之。”
司莲惊讶,“我?”
神明颔首,“嗯。”
好叭。司莲掌心蓦然生出一簇艳红火焰,瞬间包裹住锦鲤石。
那红莲火里散发着令人惊心的恐怖温度,司莲的手却依旧白白嫩嫩,丝毫没有被灼伤的痕迹。
因为红莲业火本就是伴他而生。
锦鲤石上的血色业障很快被去除掉,没有一丝杂色后,变得金光灿烂美不胜收。
司莲看着自己的手,“容宴,我感觉自己好像变强了。”
“就是如此,那不是你的错觉。”容宴道,“你人间历劫时所做的好事,以及凡人对你的信仰,都会回馈到本体之上,助你成就神身。”
司莲喃喃道,“哦,原来如此”
人间的第一世,他是导演,拍出来的电影成为后世流传的经典,获得了名望。
而拍电影得来的钱,司莲大部分都用来做了慈善,这里就获得了功德。
所以,他的能力才有所增长。
司莲握紧小拳头。
嗯。明白了。得多做好事!
然后,司莲想把锦鲤石给容宴,“啊,这个还你。”
容宴抬起袖子轻轻一拂,锦鲤石变成一条手链,被他拿了起来,戴在司莲手上。
司莲眨了眨眼,“给我吗?”
银发墨衣的神明微微垂首,将锦鲤石化作的手链给司莲系上时,一缕银色长发落下来,若有似无擦过那雪白精致的腕间。
司莲觉得手腕那里的皮肤微微的痒。
听神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嗯,奖励你历劫成功归来的礼物。”
司莲动了动手腕,锦鲤石手链立刻变成一道金线隐去,“容宴,你这么大方啊?”
心头微动,红衣美少年歪起头,眼眸亮晶晶的,“嗯,别的仙君下凡历劫回来也会有吗?”
别听这话跟林妹妹那句相似。
但其实,司莲本意是有点想问傅时渡
“不会。”容宴指腹抚了抚少年腕间那道金线,嗓音清淡飘渺,“只给小莲花。”
司莲微微张开嘴巴,顿时就忘记问傅时渡了。
尔后,司莲才想起小红这只倒霉蛋,连忙把蛇蛇拎出来,习惯性地使唤神明,“容宴,你快帮我看看小红,它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下界受了伤。”
瞥了司莲捧在手里的虚弱小蛇一眼,银发墨衣的神明眸光微动,抿起唇道:“无碍,不必担心。”
不过是墨袖从小红身上拂过,蛇蛇立刻就变成一个娃娃脸少年,单膝跪在地上,“绛衣谢过神主。”
随后又蹦哒起来,跑到司莲身边,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臂,“小主人”
司莲眨了眨眼。
哦,他都差点忘记了,像他们这种天地孕养的神仙和妖怪,生来就是有名字的。
小红传承的记忆里,本名叫绛衣。
不过,司莲还是喜欢自己给他起的这个名字。
之前,在人间的时候,除了中途醒过来一次,告诉他傅时渡也有可能是一位神君之外,小红一直在沉睡,直到司莲历劫结束。
许久不见小红,司莲还真是有点怪想他的。
容宴视线淡淡扫过小红抱着司莲的那条手臂。
小红:“”
怎么感觉有点凉凉的?
是错觉吗?
跟小红久别重逢地说了会儿话,司莲最后总算忍不住
“容宴,小红说在人间跟我一起历劫的傅时渡也是神界中人,你知不知道他”
司莲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银发墨衣的神明一挥袖送入凡尘,瞬间消失在原地。
小红都惊呆了。
我那么大一个小主人呢?!
司莲开始第二世历劫前,咬牙愤愤地想道:
容宴这个混蛋!
每次不想回答的时候就是这样!!
总是来这一招!
“司莲,还不赶快敬秦总一杯。”
背后被人推了一把,才刚刚进入这具身体的司莲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险些扑到一个男人身上。
他连忙稳住身体,用一只手撑在沙发边缘,只是另一只手里握着的酒杯却不免泼了出来。
一半浇在了自己身上。
一半却弄湿了那位秦总的裤子。
周享一惊,顿时变了脸色,斥骂起来,“江司莲,你怎么回事,好好的连个酒都端不稳!”
原来,原主姓江。
司莲想道。
司莲又想,这不是因为你在背后推我么,不然也不至于这样。
只是,司莲自己还没说话,那位秦总倒是先开口了,“无妨。年轻人嘛,难免不太稳重。”
秦修微笑着,双腿微微分开地坐在沙发里。
长裤上那团湿迹明显,却没有立刻擦去,而是将手掌递到司莲面前,一副想要扶他起来的模样,“你叫司莲是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谢谢。”司莲道了句,但是不用。
避开了递至眼前的手,司莲自己起了身,坐回到原处。
同时,也用余光将周围的一切观察了个遍。
这貌似是个私人酒会。
私密性很好又华贵的包厢,光线昏昧,声色靡靡,在座除了有权有势的资本大佬,就是作陪的年轻女孩或漂亮男孩。
司莲还曾经闹着跟傅时渡一起赴过这样的局。
上一世,他是资本大佬的角色。
这一次,似乎成了作陪的。
司莲轻轻叹了口气。
这巨大的落差啊落差。
眼见司莲无视了自己的示好,秦修眼里的笑意转瞬间就淡了下去。
光线太暗,司莲没瞧见,找了个借口就想先离开,总觉得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衣服弄湿了,想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秦修嘴角噙着笑,这次却没说话。
像是没听见。
又像是惩罚。
惩罚司莲的不乖,竟敢拒绝他。
一旁,正在被唇红齿白的漂亮男孩喂酒的中年男人,挺着微微凸起的啤酒肚,自以为帅气实则油腻地笑道:“周经纪,你们公司的这个小明星很不懂事啊,我们秦总的裤子也湿着呢,他倒是想开溜。”
周享立刻赔笑。
转头,对司莲又是另外一副嘴脸,疾言厉色地呵斥与催促道,“司莲,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不快向秦总赔罪!”
这时,那中年男人搂着年轻鲜嫩的男孩肩膀,提议道:“这样吧,要不然就由他亲手替秦总把裤子擦干净,要不就自罚三杯,怎么样?”
司莲:“”
怎么哪儿都有你?
油腻下头男!
那个秦总裤子被打湿的是那个地方,要司莲亲手去替他擦
这已经是带着下流的玩笑。
甚至不是玩笑。
而是这个纸醉金迷圈子里的一种暧昧暗示。
秦修没出声,倒似是默许了中年男人的话。
司莲坐着没动。
“看来我们这位大明星,是选择了自罚三杯啊”中年男人舞得极欢,笑容油腻且暧昧地拍了拍娇滴滴靠在身边的男孩的屁股,“去,给大明星把酒倒上。”
模样生得唇红齿白的男孩起了身,将3只空酒杯一字排开,动作极为漂亮的一一倒上酒,然后朝司莲做了个请的姿势,“请。”
司莲不清楚目前的身份,只从只言片语的话语中得知原主似乎是个明星。
但是想来地位也并不高,不然怎么会被经纪人叫来参加这样拉皮条的酒局?
而且那个中年男人嘴上说着大明星,眼里却没有半分尊重。
而是一种
轻视,暧昧,淫.邪。
仿佛只是在忌惮着那位秦总。
不然,他也想上手试试大明星是什么滋味儿。
各种思绪在脑子里转过,司莲沉吟思考的时间看似挺长,实则只有短短三秒钟不到。
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哪怕明知道酒杯里可能被动了手脚,司莲也一口气全部干掉。
然后,佯装不胜酒力的样子,身体略微摇晃了下,“失陪一下”
“宝贝儿,去扶一下大明星,不然我怕他等会儿都不知道回来的路了。”中年男人意有所指地道。
“是,陈总。”那个年轻男孩柔柔起身,走过来扶住了司莲。
名为照顾。
实则是监视。
怕司莲借机跑掉。
两人一道走进了洗手间。
片刻后。
只有司莲一人出来。
年轻男孩被敲晕,靠墙坐在地上。
司莲直接离开了这个名叫“欲夜”的会所。
一刻也不敢停留,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在司机问去哪里时,下意识地报出一个地址,“泊舟邸。”
坐上车没多久,司莲感觉到浑身逐渐燥热了起来。
他降下车窗。
车子疾驰时带起来的晚风扑在司莲脸上,却吹不散一身的热意。
周享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他气急败坏地破口骂道,“江司莲,你他妈人呢?”
“你竟然敢跑了!”
“是你自己求着我替你拉资源的”
“你知不知道你今晚得罪的是谁?!”
“我告诉你,你完了,你就等着被雪藏吧!”
或许是十足清醒的状态,司莲还能耐心地听完,但是现在
对不起。
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没等周享的怒意发挥到极致,司莲就“啪”地一下给他挂了电话。
周享回到包厢,脸色讪讪,双腿颤颤,“秦总”
秦修端着一杯酒,昏昧靡暗的光线下,那张脸面无表情。
很好。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泊舟邸。
司莲付了钱,身体略微摇晃地下了车。
这次不是装的。
司机大叔见他脸色潮红似乎很难受的模样,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小伙子,你没事吧?”
司莲扯了扯领口,就连露出来的那截白皙精致的颈都透着鲜艳的绯色,他需要很努力地咬着嘴唇才不让自己发出羞耻的呻吟声,“没事。可能误食了什么东西过敏了。”
“过敏可不是小事啊!严重了是会要人命的!走,叔送你去医院,不收钱!”
“不用了,谢谢大叔,我家里有药”
说罢,司莲微微跌撞着朝泊舟邸里面走去。
泊舟邸顶层。
这是一套近江的顶奢复式大平层,是经纪公司分给自家旗下最红的偶像男团Dkg住的地方。
Dkg偶像男团成员总共有四人,一般都住在泊舟邸里。
不过,今晚这个点在泊舟邸的,就只剩下陆星寒。
陆星寒穿着一套黑色运动服,戴上帽子,准备出门夜跑。
门外,司莲咬着的唇瓣嫣红如血,汗水沿着额头滑落下来,沁进睫毛里,不仅视线是模糊的,身体是几近崩溃的,就连手指都是虚弱烫软的。
输了好几次密码都不正确。
又一次。
“密码错误。”
门里,陆星寒听见这道声音,握在门把上的手停住,微微蹙起了漂亮的眉,眼瞳里闪过一丝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