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山仓惶上前,想要从张生手上夺过法器:“师傅不要!”
张元满重重叹息:“师弟,你这又是何苦!”
折腾大半生,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饶秋静没有说话,怔怔的看着正一脸认真的跟画中灵交流着什么的云娘。
张生泪流满面,心中充满绝望。
他没办法,他杀不死那个怪物。
他也想过要跟那个怪物同归于尽,可他更怕的,是他死了,怪物还活着。
那他根本无颜去见地下的师傅,也……无颜面对现在的云娘,和极有可能是他小儿子的时云一。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张生只能求赢初弦出手。
他知道,以赢初弦的实力,对付这个怪物很轻松。
张生哀求而固执的看着赢初弦,张玉山夺不下他手上的法器,也只能跟他一起望向赢初弦。
他没有出声求着赢初弦帮张生。
他很清楚,这件事是自己的师傅错了,这是他自己酿出来的苦果。
苦果,就得自己吞,而不是让人给他擦屁股。
赢初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手上简单的掐了个诀,鸢鸢幻化成雾气飞去,将地上被张生砍成块状,却依旧在缓慢愈合的怪物残体包裹了起来。
旋即,金红色的火焰燃起,慢慢的煅烧着被裹住的残骸。
怪物意识到危险,瞬间恢复成原型——
一个通体漆黑,没有五官,黏黏糊糊,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丑陋东西。
它拼命的在鸢鸢的包裹下挣扎着,发出了阵阵哀嚎声。
这些哀嚎声有男有女,汇聚在一起时格外刺耳。
它蠕动着变成了张生儿子的模样,满脸是泪的冲张生哀求:“爸爸,救我——!”
看到赢初弦出手,张生浑身瞬间放松下来,瘫软的坐在地上。
他低着头,听着身后传来自己儿子的惨叫声,颤抖的握紧了手上的法器,痛苦的死死闭上眼睛。
纵使知道这是怪物为了脱身,为了蛊惑他而幻化出来的,可听到自己‘儿子’死前的惨叫声,张生还是忍受不了,内心更是痛苦得要命。
怪物见到张生没有反应,又变成了张生父母的模样,惨嚎着叫他:“阿生,好疼啊阿生,救救娘啊,阿生——”
“阿生,救救爹——”
张生死死的咬着牙,闭着眼没回头。
赢初弦一脸冷漠的让鸢鸢加大火候。
怪物见变换出那么多张生在乎的人,他都没有动静,瞬间放弃了。
不过它也十分狡猾,直接变成了它以前曾经吞吃过的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孩。
白白胖胖的婴孩在大火中撕心裂肺的哇哇大哭,让人看着格外于心不忍。
它很清楚,生物对于幼崽都会怜惜几分。
只要赢初弦有怜惜的心,困住它的红雾就会出现破绽。
张玉山轻而易举的被蛊惑到了,他不忍心的将视线从怪物身上收回来,看向赢初弦,嗫喏着唇问:“赢小姐,就不能……不杀它吗?”
赢初弦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火烧得更旺了。
张生猛地睁眼,一拳砸在了张玉山的脸上,双目猩红的揪着他的衣领,呼吸粗重:“你在说什么屁话?你知道它杀了多少人吗?”
张玉山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反问他:“那你呢?你为了今天,又杀了多少人?”
张生动作一顿,脸颊上的肉抖动了几下,重重的呼了口气,道:“我知道我罪孽深重,等它死了,我会自裁。”
“在这之前,谁都不能阻止赢初弦杀了它,谁阻止,我杀了谁。”
“就算你是我的徒弟也不例外。”
张满德无语了,上前就给张玉山一大逼斗:“龙虎山这些年教给你的破障心法你都没学是吧?你是不是忘了,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婴儿。”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张满德蹲在张玉山面前,把他的脑袋转过去,双手拉开他的眼皮。
张玉山眼前恍惚了一瞬,在大火中嗷嗷大哭的白嫩婴孩逐渐变成了一团漆黑的不明物体。
张玉山:“……”
他面色羞愧,完全不敢抬头看向赢初弦。
他刚才,居然被蛊惑到了,觉得这个婴孩很可怜……
白庚礼摇摇头:“龙虎山没救了。”
张玉山脸上更羞愧了。
怪物也没想到,赢初弦心肠那么硬,无论它变成何种模样,她内心都没有任何动摇,甚至情绪都没波动一瞬。
更可怕的是,这煅烧它的不知道是什么火焰,被它烧过后,它根本就无法愈合。
也就是说,继续被这火焰烧下去,它会彻彻底底消散在天地间。
怪物不甘心,它好不容易才从封印中出来,还没去人间大吃一顿,怎么能就这么狼狈消散?
它咬咬牙,从体内分出了自己身上最精华的部分,拼死将其丢出火焰外。
只要让它还能存在一缕。
只需一缕,千百年后,它就能在人类各种情绪的蕴养下再活过来!
鸢鸢就防着它这一手呢,在它把那捋精魄丢出去的时候,火焰燃烧的面积骤然变大,直接将那捋精魄给卷了回来,烧成了灰。
赢初弦怕烧得不够干净,翻出了一把小木剑,在手心上划了一道,挤出了血低落在火焰上。
火焰眷恋的在她手心上舔舐了下,将她手心的伤口治愈,加大火力将怪物烧成了飞灰。
待怪物在火焰中哀嚎着消散的时候,天,也亮了。
晨曦透过乌云洒落在这个破旧的,被时光尘封住的小村庄上。
金红色的火焰随着晨曦一起缓慢散开,驱散了盘踞在村庄多年不散的阴气。
在火焰中心,一颗黑色,类似玻璃珠的球体怦然破开,被困在怪物体内,尚未被他消散的魂魄化成点点星光飞了出来。
很快,赢初弦所在的这个院落中,便站满了茫然的灵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有的怀里还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孩子。
笼罩院落的阵法也破了。
张生依旧跪在地上,茫然的仰头看着渐渐亮了的天空,随后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正站在时云一身侧的云娘。
又看了看时云一,张了张嘴:“你……”
他想问时云一,是不是他的小儿子。
他想问时云一,为什么不记得他。
可话却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问了又能怎么样?
最终,张生还是沉默了,只是深深的看了时云一和云娘一眼,举起了手上的法器,利索又凶狠的插入自己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