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泥塑对视的一瞬间,原本附身在阿花身上的赢初弦猝不及防的被弹了出去。
赢初弦看了看自己的手,面色严肃的上前,抓向摆放在桌上的泥塑。
却抓了个空。
没有这个时空的人当媒介,她触碰不到这里的东西,只能旁观着事件的发展。
这时,她才注意到。
濒死的阿花已经怀孕了,她的腹部有两颗小小的种子,只是月份尚浅,没被察觉。
如今她又受了伤,这胎已经保不住了。
赢初弦无法帮她的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身体下方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多,气息逐渐虚弱,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恨意,最终含恨而亡。
她死后,泥塑上忽然冒出了一道黑气,猛地灌入了阿花的身体里。
赢初弦清楚的看到,阿花尚还有些懵懂的魂体,在接触黑气后,迅速变成了厉鬼。
包括她那在腹中,魂魄原本不全的双胎孩子,它们直接转化成了鬼婴。
她那尚还有些余温的身体,肚子像气球一样,眨眼间鼓了起来,仿佛已经怀胎八个月了。
赢初弦面色凝重,脑海中思绪疯狂转动。
她原本以为泥塑是最近才出现的,没想到,它已经存在那么久了。
那……
现在这个时代,又有多少这样的泥塑?它们都藏在了哪里?
那股黑气是什么?
在赢初弦思索间。
厉鬼阿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肉体上,满脸慈爱的抚摸着自己鼓鼓的腹部。
同时,祠堂的门也被打开,阿花的丈夫看到她的大肚子时,十分欣喜,高高兴兴的将她迎回了家。
有她这‘成功’的案例在前,村内嫁过来几年都没孩子,亦或者没生下男孩的妇人都遭了殃。
她们每个人都被打得遍体鳞伤后,以驱邪的名义丢进了祠堂。
阿花以帮她们镇邪的名义,同她们一起待在了祠堂里,将附近的恶婴召集过来,让她们自己选着母体投生。
由于每个被拍喜的人都如愿有了孩子,这一向风俗愈发被推崇。
直到阿花与那些妇人生孩子那天。
天地昏暗,赢初弦能感觉到,刺骨的,浓郁的阴气将整个村子包裹了起来。
在妇人的惨叫声中,长相恐怖,脸上与头上布满青筋,长着锯齿牙的恶婴撕开了她们的肚子爬了出来。
阿花则是在丈夫惊惧的眼神中,温温柔柔的剖开了自己的腹部,把孩子挖出来递给他:“这是你心心念念的孩子,他是不是很可爱?”
阿花的丈夫根本承受不住这恐怖的画面,惨叫一声转身就要跑,可他的动作快不过鬼婴。
眨眼间,就被鬼婴给吞吃了。
整个村庄也变成了人间炼狱,谁都没有逃过,包括给阿花‘拍喜打生’的那几个男人。
吃光村中人后,控制不住本性的恶婴开始互相吞噬,最终却被阿花吞了个干净。
画面进行到这里,时间便像摁了加速键。
先是此处惨事被发现,上达天听,皇帝震怒,召集道人将作恶的阿花封印了起来,并将阴气驱散。
那泥塑也被道人毁了,彻彻底底的成了泥。
光阴如梭,朝代更迭。
慢慢的,这里再度被逃难而来的灾民当成家园安置,逐渐又发展成了一个村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至百年后,这里的人服装已经接近现代,又不知道是谁传出了‘打生’过后,能怀上双胎的流言,原本禁止了数年的陋习,再度开始流传……
仿佛是一个无法逃脱的轮回……
…………
“孩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赢初弦无悲无喜的看着眼前的画面逐渐归于黑暗,耳边传来了画皮鬼幽幽的声音。
赢初弦没有回答她的话。
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孩子对于一个国家,一个种族的延续来说的确是重要的。
可对于女人来说,孩子并非是必须要生的。
她们应该有选择生和不生的权力,这个权力,也应该被牢牢的握在她们手中。
而不是被男人掌控着。
被他们强行摁头,强迫她们去生,让她们去独自承受生育带来的痛苦。
赢初弦垂眸,转而问她:“你也是同样死于拍喜吗?什么时候死的?”
“嗯,我是五年前死的。”画皮鬼晃晃悠悠的漂浮在赢初弦身侧:“当初我嫁到双子村的时候,这里的村民还挺淳朴的。”
“就算我跟我丈夫说要丁克,他也答应了我,可就在五年前,我们村来了一个写生的艺术生,他说我们村风景好,要留一段时间,把这些风景都画进画里。”
“他待了半年,村里不知怎么的开始流传起了拍喜之后得双胎的流言,村中一些很想要儿子的人家试了。”
画皮鬼幽幽道:“你猜怎么着?那家里的人真怀孕了,我觉得很诡异,想离开村子回城市的时候,我婆婆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也要给我拍喜,说是我嫁到她家三年了,肚子还没动静,身上肯定有邪气。”
“我没防备,也挣脱不开,哀求也没用,被他们失手打死了。”
画皮鬼:“我死后才知道,那个流言,是那位艺术生放出来的,他把百年前,道士封印的鬼母,也就是放才你看到的阿花放出来了。”
“他想将这里炼制成一处极阴之地,他发现我后,说我的皮囊漂亮,要拿回去珍藏,便将我的皮扒了下来,带了回去,又将我炼制成了画皮鬼,困在了这小村庄里,成为鬼母的仆从。”
画皮鬼顿了顿,继续道:“半个月前,他回了这个村子一趟,看上了童仙仙。”
“他说童仙仙善良,灵魂很纯净,适合喂养他的宠物,在某天晚上,就把童仙仙杀了,抽取了她的灵魂,喂了鬼母。”
“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扒了童仙仙的皮,出了双子村。”
本以为出了双子村之后,就没有人再能伤害到她了。
谁能想到,她居然那么倒霉的撞到了赢初弦的手里,又再度回到了这个地方。
画皮鬼还想说什么,她的语气突然骤变,带了几分恐惧:“他来了!”
赢初弦眸色微凝,还没来得及问她谁来了,耳边忽然传来了于嫚焦急的声音:“小姐?小姐?”
赢初弦心神微动,困住她的黑暗寸寸破碎,眼前逐渐恢复光明,以及于嫚担忧的神色:“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起了呆?”
于嫚刚才看到过去的影像消失了,本想问赢初弦这村子什么情况的时候,就看到她睁着眼睛在发呆。
可把她吓了一跳。
赢初弦眨了眨眼,摇头:“没事。”
小虎子正萌萌哒歪头看向她,嘴角勾着诡谲的弧度,问她:“现在你改变主意了吗?”
“我很温柔的,你若是成为我的母亲,我不会像他们一样,那么粗鲁的破肚而出。”
“恐怕不行哦~”
赢初弦还没能回他,一道清朗温柔的男声悠悠传来。
赢初弦和于嫚齐齐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色衬衫,黑色西裤,头发齐肩,脸上戴着个大墨镜的男人正缓步朝她们走来。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巨大的怪物。
那怪物的肚子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恶婴。
柳厌抬起手,慢慢的将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双布满猩红血丝,丝毫不掩饰恶意和兴奋的狭长双眸。
“她是我看中的猎物。”
“你们谁都别跟我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