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人用惯的秘书嘴里套话,是很难的。
用钱砸,用暴力撬开,都不一定生效。不过白初禾在蒋南州身边八年,见过齐秘书寥寥数面,异常清楚面前这位秘书——
很遵循一个原则,不得罪人。
她单刀直入道:“我不问让你为难的事情,你也实话实说。”
“小叔叔和周庚言碰面的时候,你在现场,对吗?”
齐秘犹豫,还是很快点头。
白初禾唇弯起,眼中却没有笑意,只道:“周庚言说了什么?”
这并不算让他为难的范围。
如果要问蒋总的反应和蒋总为什么知道她在这里,就不是他做秘书的该说的。
齐秘书背后的冷汗少了些,斟酌着字眼,将周庚言对蒋南州的话简要复述了一遍。
他是局外人,其实不懂,白初禾到底想知道什么,“...小小姐,我看,您还是和蒋总好商量,不要争吵。”
白初禾听完,耳朵的耳鸣又重了些,但还是微微笑着,“多谢你。”
她坐回沙发去。
绸缎里面的针被挑出来,左看,右看,还是一枚针。
太锋利了。
白初禾僵着头,去看手机,周庚言如平常般同她发消息,又道:“今晚有飙车赛,来吗?”
他应该不会是那种,故意解下领带,造成蒋南州误会的人。也更不会是三言两语,同蒋南州针锋相对,而后便丢下她不顾的人。
也许吧。
毕竟巧合和误会总是同时发生的。
但周庚言的短信太平静了。
蒋南州脚步声缓缓逼近,少女关了手机。她动作明显,蒋南州坐下时目光由她落在手机,最后好一会才抽离。
“可以走了。”
.......
飞机停落。
白初禾的耳鸣在又沉睡十几个小时之后缓解不少。
外头比起加州要暖和许多,即便是在春节,香江两岸也只有稍显寒冷的小雨。
落在地上的时候,会溅起泥点,显得空气有些灰蒙。
蒋南州从下飞机就公务电话不断,谈论的无非是扩股、买断,投资和市场。
白初禾对这些从不感兴趣。
她的电话也接到几条短信,以前同就读的高中那些朋友发来,有意同她见面。
似乎蒋南州的生意做得更大了,所以这些人才会迫不及待来找她,巴结她,女人们凑在一起,说些无聊的话。
白初禾给赵佳怡发消息,问她实习怎么样。
赵佳怡发了个泪流满面的表情,又说自己还是准备离开梅奥诊所,去小诊所实习算了。
白初禾思考一会,没劝说她留下。
车子一路往玉兰公墓开去,沿路的道路逐渐两边为葱茏的树木所笼罩,闷湿的天气显得让人身心也跟着一起不舒服起来。
白初禾知道,每年春节前,按照惯例,蒋南州会来替他的长辈扫墓,以及,和白初禾一道看望埋在公墓的母亲。
谢佳楠没办法葬进白家的祖坟,他们说谢佳楠是横死,不能有机会坏了他们家的风水。
自然,白初禾的父亲也没有下葬,他的骨灰被白家要走了,后来也没有听说家里添置了新墓地。
香江的地贵,年年地费水涨船高。
公墓能修得如此精致,也不过是因为这里被蒋家掺股,所以才能有说一不二的权利。
从水仙花盛开的小路穿过,到了一株葱郁的树下。谢佳楠已经在这里沉睡了八年,照片上的她似乎还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年轻,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充满亲和力。
蒋南州将百合花束递给她,转身出去。
白初禾心神恍惚,好一会才挪动脚步到墓碑面前。
她的愧疚与难堪从看见照片便忍不住地生出来。
“妈妈...好久不见。”
谢佳楠不会回答。
白初禾将花放在她的墓碑上,许多话想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弯下腰,擦干净了墓碑上的灰尘。
这里有管理员,一年四季,打扫得很干净,还会定期请人诵经,送来贡品。
她似乎在这件事上也起不了太多作用。
白初禾沉默地站起来。
她讲:“妈妈,你在天上会保佑我吗?”
保佑她不要被人辜负一次又一次,保佑她能够如愿以偿,获得自由和家庭。
保佑...
白初禾想,每年来的时候,她其实都会说,妈妈,请你帮忙,保佑小叔叔逢凶化吉,生意兴隆。
但今年再张不开口。
她走出那条小路,蒋南州还没回来,蒋家的亲戚多,无论是蒋南州发家前还是发家后。
一个大家族,就算你发家晚,只要你成了最厉害的那个,总归全家都要归你管,要你帮前帮后。
蒋南州帮人帮惯了,是否也是想着帮一帮学姐的情分,所以来帮她呢?
白初禾分不清情分和本分,就像现在,她觉得蒋南州也未必能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