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三日,恰好在飞机起飞的那天停了。
蒋南州亲自带人押她去机场,十几个黑衣保镖看守,不知道的还以为押送犯人。不过此刻来说,白初禾想自己也算个犯人。
得罪了蒋南州,惹他厌烦,要抛弃又甩不掉的犯人。
她的伤口还没好,精致漂亮的脸上贴了消毒贴布,脸颊苍白,唇不带色,看着有种摇摇欲坠的美人气质。因太美,总是先惊艳于美貌,而后才发觉竟然受伤。
周庚言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少女从蒋南州手中接过新手机,缓步上前来,迎上他的目光,紧张的一缩。
白初禾慌张回头看蒋南州,“小叔叔,他为什么在这里?”
蒋南州闻言瞳孔一缩,“你记得他?”
白初禾送回来的时候又昏过去,蒋南州那时候又满心怒火,竟然忘记细细盘问白初禾到底是怎么和周庚言遇上的。
男人又想到那过了好几日才消的指印,一时心头哑火,早知如此便不向周家借航线。
周庚言手染脏事,荤素不忌,剥皮都要敲骨头的人,蒋南州要航线,他未索要许多,那时候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
蒋南州伸出手来,有些亲昵地在周庚言眼皮底下给白初禾整了整衣领,少女惊讶之时,又听蒋南州解释道:“湾流手续未办下,借他的飞机,到了加州,你乖,我来看你。”
前半句白初禾还有好脸色,听了那个乖字,一下子又冷了脸,“我不用你来看我。”
她转身就走,同周庚言擦肩而过的时候头也没抬,周庚言却余光里看见少女脸颊上未憋住的眼泪一滴滴如珍珠落下。
蒋南州被拂了颜面,表情虽不快,对上周庚言的眼神,稍放晴些,装出样子客套道:“拜托周先生了。”
周庚言道:“不用谢。”
他缓步走到蒋南州身边,两者身高相近,不用多说便有针锋相对的气势。周庚言发家晚,刀枪里沐血出来,不比蒋南州有儒雅气质,圣人姿态。
他只是站着那便显得杀气四溢,心狠手辣。
周庚言笑笑道:“蒋先生都割让我三十个亿,现在什么都好说。”
男人上了飞机,身后跟着打手和保镖,还有那两只叫得大声的黑色杜宾。
蒋南州站在飞机跟前,恍惚了会,心里竟然不知道把人送到加州去这一步到底做的对不对。
算了。
他转身乘车离开。
在玻璃窗后盯着他的白初禾直到车消失在眼前,眼泪一滴滴沿着腮帮落下,她低头擦了擦,跟前忽而被温热的舌头一舔。
“查莉,过来。”
白初禾抬头,看见是一头黑色杜宾。
蒋南州不养任何动物,据说是因为过敏。白初禾来到蒋家第一天,被迫丢掉了自己养了好几年的小猫。
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
白初禾将手放在杜宾的头上,后者温顺的任由她的抚摸。
周庚言只唤了一声,见那小姑娘竟然不害怕,便也随她去了。下属递来文件,要他签字。男人沉心生意,身边另一只狗也溜走都尚未察觉。
两边人互不打扰,泾渭分明。
直到周庚言习惯性地抽了雪茄,烟味弥漫,白初禾这几日有些低烧,便忍不住咳嗽。
男人搁下酒杯,似乎才想起来飞机上还有个附加品,不过也未免太娇气了些,蒋南州真把她当女儿养?
这些事情都是事后下属打听来给周庚言,后者才知道这位就是蒋南州看管了八年的人,对外人,她喊他小叔叔。
他以为蒋南州玩得更花,现在似乎所见并非如此。如此美人并未下手,周庚言不知道赞叹蒋南州圣人作风,还是说他一句阳痿。
周庚言按了雪茄,回头来对她不咸不淡道一句:“抱歉。”
白初禾像一只被豹子吓一跳的兔子,先是瑟缩,又后知后觉地摇头,她抬头起来,露出一双杏眼,“没关系。”
她指着已经背叛主人窝在她身边的狗,“这一只叫查莉,那一只呢?”
“肖山。”
白初禾见男人还算和气,忍不住道:“听起来像个人名。”
周庚言忽而一笑,“是人名,一个手下,替我挡了一枪。”
很显而易见那手下已经死了,可是他的主人却用一只狗来纪念他...白初禾觉得古怪,又觉得周庚言更古怪。
便不说话了。
周庚言眼神略略扫过白初禾,又收回目光,没有雪茄提神,他头痛的毛病起来,干脆不处理了。
余光里看见那过分鲜艳的美人,笑盈盈地摸着恶犬,又似乎在说什么话,无非是教他们乖些,又说了关于狗的童话故事,听的人发笑。
但这样的声音轻柔,似乎也无形中抚平他那经久顽固的头痛,周庚言意外睡了个好觉。
十二小时的旅程,下飞机的时候也是大雪,深夜这座城依旧灯火通明,远远超过白初禾想象。
她从小到大都在蒋南州那栋临山别墅长大,极少出门去玩。好朋友去澳洲,冰岛,拍了照片和视频回来,少女却觉得还不如陪在蒋南州身边有趣。
想到这里,白初禾打开新手机,里头果不其然除了蒋南州电话,没有别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联系上她们。
白初禾发呆的时候,周庚言那边已听完过来接机的堂口手下禀报事情。
男人抬眉,看向身边的下属,后者出手,打得人狼狈惨叫,吓得旁边少女抬头看来。
周庚言问道:“这点事都做不好?”
他用的东南亚语,白初禾听不清楚,只看到后面的人又上前去踹了一脚,周庚言虚虚拦住,他似乎察觉到白初禾的目光来。
男人伸出手,另一个下属递了新剪好的雪茄。
雪茄燃起,一枚剪茄器落在地上。
那手下跪在地上,鼻涕眼泪一脸,哭着求饶,最后颤颤着去捡剪茄器。
白初禾本能地避开目光。
惨叫骤然,周庚言身边的属下司空见惯,过来问白初禾道:“庚爷问您,有人来接没有,还是要我们送一趟?”
白初禾怕得心惊胆战,哪里说得出来话,只慌张摇头,好一会才道:“不用。”
周庚言上了那辆黑车,两头狗凑过来拱她一下,又悠悠然走了,其中一个似乎低头在地上嗅闻要捡吃。
“别吃!”
白初禾急声开口。
远远周庚言似乎看向她,窗户落下,一声哨声,两只狗便迅速回了车边,车门一开,便争先恐后跳上去了。
徒留白初禾和地上那一滩血。
等人远的像是个点了,下属问道:“庚爷,今晚...”
男人道:“那几个心都养野了,让她们散了。”
“是。”
周庚言摸了摸一旁的狗,忽而露出些笑来,“换几个清纯点的。”
他竟然能在有陌生人的环境睡着,有点意思。
周庚言想,白初禾,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