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云欠身行了一礼,恭敬道:
“故此,林先生的问题并无标准答案,在不同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案。”
“臣女见识浅薄,让娘娘见笑了。”
话落。
马皇后眼底的欣慰都快溢出来了,对于徐妙云的临场表现十分满意。
诚如对方所言,林澈真正的意图并非坐而论道,而是为了帮皇帝们重塑加固观念。
相由心生,境随心意。
倘若心中的想法出错,一切行为也不会太好。
这是必然的。
念及至此。
马皇后长吁一口气,笑吟吟的招了招手,让少女平身坐下。
“不错,非常好。”
“再接再厉,不可掉以轻心。”
“只要你足够优秀…”
“还怕抓不住林先生的心?”
闻言,徐妙云俏脸涨的通红耳根发烫。
望向马皇后眼神充满了娇嗔,顿时惹来后者笑声连连。
……
再说另一边。
朱家父子暗暗思憷良久,还是忍不住发表意见的冲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几天挨的骂已经够多了。
得缓缓。
林澈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言,不免感到有些无趣,慵懒的躺倒在摇椅上,悠哉道:
“鲁国有一个叫盗拓的大盗,有一次手下的盗贼问他,我们盗贼有什么规矩么?”
“道拓说,怎么能没有规矩?你能判断出哪个人家有好东西,哪个人家一贫如洗,这个叫圣明。”
朱家父子微微皱眉顿感嫌弃,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的江洋大盗,也敢狂言谈论圣明?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能身先士卒,率先的潜入房间,这个就叫勇敢,伱能为大家带路,最后再退出房间,这个叫义气。”
顿了顿,林澈继续道:
“明白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这个就叫智慧,偷完之后,分赃足够公平,这个就叫仁爱。”
“想要成为远近闻名的大盗,哪能不具备这五种美德呢?”
望向愕然的父子二人,林澈淡然笑道:
“综上所述,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的出来的结论就是。”
“不管是善人还是恶人,大家都需要好的品德,如果一个方法,本身没有好坏之分。
“如果世界上的恶人多于善人的话,那这个方法的出现,不久会带来更多的祸端?”
“所以朝堂上,究竟是善人多,还是恶人多。”
“你所谓的好办法,能被多数人接受吗?”
“这些问题,你没考虑!”
“失败也是必然的。”
听完了林澈一针见血的点评,朱元璋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顿时震撼到了无以复加。
还真是对方一贯的风格,从来不讲些没用的废话,表面说是大家闲聊讨论,实则还是传授至简大道。
恶人太多了,好方法没用。
防止,抨击好人,认可坏人更不会让天下平安无事。
越是细想,越是矛盾。
朱元璋忍不住狠掐眉心,莫名突感心情烦闷,长叹了一口气:
“先生所言极是。”
“咱欠考虑了。”
“还请先生赐教。”
林澈对此浑不在意,甚至都没看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
“说了不讲课,谈不到赐教。”
“陛下请坐吧…”
“闲来无事解解闷,不要太当回事了。”
“就算懂大道理再多,你也不见得能过好这一生,不是吗?”
朱元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溪水干涸,山谷就会变的空旷,山丘夷平,汤水就会成为河流。”
林澈抬臂垫在额头上,遮挡逐渐刺眼的阳光。
“显然二者之间存在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
“那这不就是说,只要还存在圣人,就一定会出现大盗?”
“换而言之,只要我们推崇好人,就一定会出现恶人。”
“倘若整个天下,提倡圣人的治理方法,反而成了道拓这种人的乐园。”
“为什么会这样?”
话音未落。
只见,朱标拱手上前一步,面朝林澈行了一礼,忧郁道:
“因为给天下人制定斗斛,用来计算物品的数量,他就会连带斗斛一起偷走。”
“如果给天下人制定秤砣,用来计算物品的重量,他就会连带秤砣一起偷走。”
“君主说护符和玉玺就能代表王者的身份,他就会直接偷走护符和玉玺。”
“圣人说具备道德和仁义,才可以证明是一个好人,他就会直接偷走仁义和道德。”
“就如林先生之前讲过,偷窃东西的小贼避免不了,而窃取了整个国家的人。”
“反而成为了诸侯。”
对于朱标的阅读理解,林澈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微笑,欣然道:
“不错,便是如此。”
“回答的很好。”
“那些追随大盗的人,即算已经荣华富贵,也不可能就此收手。”
“纵有刑罚之威也不可能避免。”
“这可是矛盾啊!”
听到这。
围墙外的马皇后暗暗叹息,心情五味杂陈难以言述,苦笑着感慨道:
“正所谓,鱼儿离不开深谭,圣人不能过分显露。”
“”阿西恩整日在皇帝身边表演的人,又怎能算是治理天下的良臣?
“林先生比我们谁都看的透彻,真正的圣人是应该被隐藏起来的。”
“他们不做任何引导,大盗自然就会终止,没有那些珍贵的东西,小偷小摸自然也会消失。”
“没有圣人制定下的规则,人们就能谈论是非曲直,没有六律的限制,人们才能有原本的听觉。”
“不增添文彩和装饰的推测,这样人们才能恢复本来的视力,破坏那些没用的规矩,这样人们才能恢复先天的智慧。”
马皇后怅然起身离开座位,自顾自的来到围墙边站立,敛容致敬。
“大智若愚,不外如是。”
“林先生大义。”
“本宫受教了。”
与此同时。
徐妙云匆匆跟了上去,立马效仿马皇后施了一礼。
“先生大才。”
“小女子拜谢。”
另一边。
朱家父子表情突显凝重,也是悟到了更深一层的含义。
父子连心一起起身抱拳,异口同声向林澈道谢。
“免了——”
“大可不必,不过闲聊而已。”
林澈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道:
“不去谈论忠孝,不想说服别人,天下之人各有不同,这是天下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