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是当今洪武帝留下的!”
林澈幽幽叹了口气道:
“当年洪武帝发现宝钞,百姓拿到手价值就少了三成,而且还没法抵税。”
“一进一出,朝廷倒是赚的盆满钵满,可是百姓却是损失惨重!”
“如果这种将百姓,当成没脑子的韭菜的政令不改,其他的边边角角再怎么修补,宝钞也会无可阻挡的烂下去!”
如今宝钞滥发引起的通货膨胀,还属于初期阶段。
“往后的贬值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最终竟然比发行时,币值缩水了一百多倍甚至更多!
“其中到底吸了多少百姓的膏血,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朱樉听完之后,不止是人麻了。
他甚至想即刻回宫质问父皇,为什么制定这种搜刮百姓的恶政。
同时。
朱樉对林澈的学识,也是震惊万分。
区区一个宝钞,背后竟然蕴含着,如此多的治国道理。
天底下,到底还有什么道理、知识,是林澈不知道的。
……
“朕竟然犯下如此大错?”
朱元璋在密室里,将林澈有关宝钞利弊分析,听的一清二楚。
此刻。
他的一张老脸,已经涨的面红耳赤。
倒不是因林澈的批判而生气,而是发自内心的羞愧!
就在不久前,因为出兵北伐没钱,他还让户部多发点宝钞。
幸好今天机缘巧合,讲到了滥发宝钞的危害。
他朱元璋虽算不上爱民如子。
可要是,让他用宝钞从百姓身上吸血。
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不是他朱元璋有多高的道德洁癖。
而是他清楚的认识到,他多发的每一张宝钞,都是在透支大明的国祚!
朱元璋面对墙壁,沉声对朱标吩咐道:
“老大,今日林先生讲的宝钞之患。”
“你整理一下,给中书省和户部官员好好看看,别忘了给天德、百室送一份。”
“对了还有刘伯温也要送!”
“是,父皇!”
朱标放下笔,站起来恭敬答应一声。
……
另一边。
林澈感觉酒喝的有些上头了。
他捂着发胀的脑袋,感觉酒劲上来,课怕是讲不下去了。
“今天课就不讲了,酒坛里还剩些酒,咱们把他喝完,喝完咱就回去休息。”
“最后一个晚上了,咱就不留作业,让你犯难…”
“咱们好歹也师徒一场,喝喝酒、凑凑兴,相当提前送我…”
朱樉:“???”
什么叫喝喝酒、凑凑兴,提前送行?
林先生这是铁了心要离开人世么?
朱樉陪着一张笑脸,比哭还难看,给林澈斟酒夹菜。
隔壁的朱元璋听了林澈的话,顿感扫兴,郁闷的站起身:
“先生不讲了,咱们也回了,继续待下去怕是也没什么收获。”
“老大,今晚咱们熬夜把最近积压的政务集中处理一下,明天还有一堆事等着咱处理。”
闻言。
朱标站起来,有些紧张看着朱元璋,小心提醒:
“父皇!”
“咱们就这么回去,就让二弟…”
“二弟…咱们就留二弟在诏狱,一个人在这里动手?”
“儿臣怕…”
朱元璋听了这话,不仅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加快了:
“有啥好怕的?咱是皇帝,你是太子、储君难道这劫狱的事,还让咱们来干?”
“这里的人咱都安排好了,老二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算是皇子吗?”
“还一天到晚的喊着要去北伐,北伐个球!”
“我看连出藩都算了!”
朱元璋目光扫了眼一脸紧张的太子,冷哼道:
“老大,除了这你还担心啥?”
“担心淮西那帮人对林先生不利?咱借他们几个胆!”
“之前,朱亮祖他们就是榜样,再敢出来闹事,咱就不是杀几个人这么简单了。”
“老大,你记住了,当皇帝嘛,陪臣子玩玩,见招拆招,你来我往,为君臣博弈,这些都属正常,只要双方不掀桌子,大家你好我好。”
“可要是过分了,敢碰咱的底线,那就是给咱掀桌子,咱能轻饶了!”
“我敢说这些淮西人还没这个胆子!”
听了这话,朱标长吁了一口气,接着又担心道:
“可是…二弟在里面与人交手,拳脚无眼,万一…伤到了二弟,母后那里咱无法交差啊!”
“记得您告诉这些检校,不许伤害两人的性命,可没说不许动手啊!”
“我感觉二弟还没完全领会父皇的意思,到时候在诏狱闹的动静太大,传出去就是谋逆啊!”
“我担心母后会…”
话音未落。
只见,朱元璋停下脚步,转身瞪着太子:
“咱都说了这么多,哪来这些问题?”
“臭小子,你还搬出你母后来压咱?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抽你,皮痒痒了?”
说着,就要抽出玉带,朱标见状,赶紧讨饶:
“儿臣不敢!”
“请父皇明察!”
朱元璋没有就此放手,解下玉带,抽在太子后背上,不轻不重:
“明察个屁!”
“一天就知道护着这个,护着那个…”
“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为了劫持林先生,受点伤有啥关系,都是男子汉流点血,受点伤算个啥?”
“若是这点小事办不好,咱非得好好惩罚他不可。”
“走!”
“回宫!”
朱标用手揉了揉后背,看了眼朱樉那边监室,暗自祈祷。
自己这个弟弟,别再惹出大麻烦!
就在朱元璋父子离开密室,隔壁林澈二人的酒局也到了尾声。
朱樉怕像午时一样喝多了,耽误事,这次喝酒谨慎多了。
端着杯子,大多时间都是浅尝辄止。
不敢豪饮。
酒局结束,林澈回监舍,朱樉也跟了过去。
林澈也没在意,只当是他有些舍不得。
回到监舍,林澈躺在草席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透过天窗,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想着心事。
朱樉坐在旁边,坐了会,没话找话道:
“林先生?”
“这么早就回监舍,也不睡觉,不如在我哪里再喝两杯?”
“你看怎样?”
林澈目光依然看着夜空,头都不回淡淡道:
“不怎么样!”
“趁着这些犯人刚消停会,咱还想赶紧睡一会,不然这些不知道晚上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唉!何必呢,不就是砍头么,哭喊难道就能不死么?”
“非得挨一顿鞭子才老实,不是自找无趣?”
说到这,看了眼身边朱樉,突然道:
“朱二,你说咱这次是不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