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赤色(二)

少女醒来时,第一缕阳光已经照进了没有拉好的窗帘。

阿贝多坐在椅子上——

他大概也很累了,睡得很沉,只是哪怕是靠在椅子上睡着的,他的仪态也叫人挑不出毛病。

……

少女手撑在身前,凑近去看阿贝多的睡颜。

从人而非人角度来说,阿贝多的皮相是顶好看的——能让人感到他缔造者的用心。

他的缔造者似乎想打造出一副低调内敛的皮囊,却又按捺不住自己的美学才华,在极端的冲突下制造了他。

若是只说第一眼的观感,阿贝多确实不如温迪和迪卢克那般惊艳;但是若这样细细端详,他更像是一块美玉,所有棱边的角度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

相比之下,少女竟觉得自己长得有些随心所欲,仿佛只是随便一长,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目光无法抗拒地被脖子上的星星吸引。

少女悄悄伸出手,触上了那块金黄。

手感上与肌肤几乎没有区别,仔细瞧也能发现皮肤的纹理走向……

“在做什么?”

“在想阿贝多的星星是怎么来的。”

少女下意识回答完才发现阿贝多已经转醒,自己不太恰当的举止直接被抓了个现场。

“是我身为人的瑕疵,虽然我有能力将它隐藏起来,但是我认为并没有必要。”

阿贝多包住少女的手,有些不满地将少女按回被窝,然后将那只手塞了进去。

“病人需要有病人的自觉……你的手很凉。”

“我不是病人啦,”少女眨巴着眼睛,好像撒娇一样,“我今天可以去处理另外几处的地脉淤积。”

“我用你的血做了一点药剂,对淤积有作用,虽然根治还需要你,”阿贝多揉揉少女露出来的脸,“等我把给你检查身体的仪器拿来,做完检查,然后淤积的事再交给你,可以吗?”

阿贝多看着少女不服气又不得不听话的表情,轻轻一笑:“帮我照看一会可莉好吗?昨天她跟我说想你了。”

显然是阿贝多用来拖住少女的说辞,但是少女意外的很吃这一套。

“好。”

阿贝多走后,可莉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少女的床边,好像是牢记着阿贝多说的“姐姐是病人”才克制了一头撞进少女怀里的冲动。

少女与可莉的相处,与其说是姐姐与妹妹,不如说是两个同龄人——

可莉总是喜欢装成小大人,而少女也很乐于配合可莉的演出。

在原有的配方中加入少女的血液,对于地脉淤积确实有些作用,只是根据阿贝多观察,这些淤积大概一天半就会恢复。

出于私心,他不想让少女的身体有太大的负担。

于是他又将自己关进了实验室。

制造容纳地脉能量的容器,应该不是难事。

事情并没有阿贝多想象的简单,想要制造一个容量够大并且不会泄露的容器并没有那么容易。

“或许可以仿造『初号』的结构制造能量转换器?”

炼金术,能于灰烬之中生出鲜活。

此时,这个被称为“天才”的少年正在为自己的爱人谋取一条生路。

实验室是没有窗的,所以阿贝多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于是当他出来时,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他手中的盒子中装了一个有趣的小家伙,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奔向了少女的病房。

病房中,可莉的鞋一只靠近门口,另一只不见踪影;可莉的帽子倒是安稳地放在床头柜,只是书包垫在地上,成了嘟嘟可的床;而可莉本人正挂在少女的脖子上,缩成一团睡着。

这个场面让阿贝多的心软作一摊春水,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打破——他甚至不敢移动那把摆的歪七扭八的椅子,只是轻轻的做了上去,然后调整了一下身位,便于看着两人。

可莉很喜欢她呢。

而少女双手护着可莉的背,头轻轻压在可莉的脑袋上,也在安静地睡着。

感觉到盒子在不安分的震动,阿贝多用岩元素渗入盒子,给ta一点小小的警告。

不许扰她清梦。

“……阿贝多?来的好早。”

少女的声音很轻,她微微张开一只眼睛,似乎努力地想要将两只眼睛都撑开,但是有些无能为力。

“做完东西就来了……可莉没有麻烦你吧?”

“单人床你们两个人太挤了,需不需要我把可莉抱到她的房间去?”

“啊,没有,可莉很乖。”

少女重新合上眼,还将怀里的可莉托了托:“我好困……”

阿贝多听着少女晨起时宛若撒娇的声音,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放下来过:

“那再睡会,还很早。”

少女张开嘴应了一声——或许在应这声的时候,她就已经睡着了。

等到可莉和少女都醒来,已经临近中午,可莉发现阿贝多坐在床边,还一个劲往少女的怀里钻,生怕阿贝多说她赖床,但是发现阿贝多好像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就匆匆吃了几口吐司,哒哒哒地跑去淤积点玩了。

“没问题吗?”少女一手抓着一把头发,另一只手用梳子慢慢划过发丝。

“骑士团会有大人跟着她的,”阿贝多将削好的苹果塞了一瓣到少女的嘴里,“可莉是闲不住的,昨天她能安稳在你病房里呆一整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送你一个,嗯……”

阿贝多思索了一会应该叫那个东西什么:“小东西?”

“嗯?”

少女歪歪头,眼中闪着期待。

阿贝多将盒子提了起来,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只白色的“史莱姆”。

“……!”

“史莱姆!不过,怎么是白色的。”

少女撒开头发,伸手去逗弄那只史莱姆,史莱姆似乎格外喜欢少女,拼了命地往少女手指上贴,像是在讨好她一样。

“这是我仿造史莱姆外形制作的炼金产物。”

阿贝多在制作这个小东西时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那天,海滩边,少女玩弄史莱姆的画面。

“原料是地脉淤积和你的血液样本。”

“诶——”

阿贝多点头:

“不错,它能够代替你吸收地脉淤积并进行转换。”

“虽然一次不能吸收太多,但是胜在转化快。”

“有了它,你的压力能小一点。”

少女的手指在史莱姆的身上流连,时不时还会用手掌覆在它的身上——

史莱姆并不太小,大概比少女的手掌还大出一些。

“它听得懂我们说话吗?”

“在意这个吗?”

阿贝多摸摸下巴,然后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跳。”

然后史莱姆就在少女的指下滩了下去。

阿贝多:“?”

少女:“噗。”

也许是感觉到了阿贝多的杀气,史莱姆迅速鼓了起来然后轻轻蹦跶了一下。

“哈哈……”少女笑得花枝乱颤,“阿贝多老师很厉害呢。”

“造出来的东西很聪明。”

阿贝多状似无奈的扶住额头,嘴角却流露出笑意:“我倒是希望它没那么聪明……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

少女声音中的笑意像是夏日奔流的泉水,洗刷过圆润晶莹的鹅卵石叮咚作响。

“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阿贝多心思比平常人细的多,虽然少女从未提起,但是他还是能从只言片语中感受到少女对名字的执着。

所以,他把作品的命名权交给她。

“名字……?”

少女眼中浮起了迷茫,连逗弄史莱姆的手都迟缓了下来。

这种心情很奇妙,对于少女来说,赋予这个小东西一个名字的另一层含义,就是赋予这个小东西意义,甚至说真正的生命。

于是她的神情便郑重了起来。

“想叫什么呢,小东西?”

“虽然它有智能,但是终归不像是人,名字可以取的简单一点,这样方便它记住。”

“叫……多云。”

少女对自己取的名字很满意,于是点点头。

“多云?”

不明白吗?

少女笑着指了指阿贝多:“阿贝多。”

又指了指小东西:“像云一样。”

“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