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桢意外,没想到这王晋竟然连黄河决堤的原因都有自己的猜测,恰好目前他尚不知情,倒是可以听一听当地人的经验发言。
于是朱桢抬手,“你说吧,咱听着。”
王晋看了下四周,大家都在忙活收拾东西,没人靠近,这才低声开口。
“其实当时在出现裂口之时,草民觉得不对劲,如今这个似乎不是发生决口的时候,因为并未下大雨,河面却突然上涨,这不合常理。”
朱桢赞赏的点点头,“你说得对,本王也是这样想的。”
在他鼓励的眼神之下,王晋似乎鼓起了勇气,继续往下说。
“前些日子,这里的河面甚至都还未完全开化,草民便顺着上游去看,果然,上游的河面已经完全化掉了,河水里只有一些碎冰块了。”
“但下游还是梆硬的冰面,草民猜测或许是因为流水拥堵才造成河面暴涨,但是奇怪的是,这样的情况往年从未发生过,一直都是同时开化的。”
从来没有像这样一半化了一半没化,若不是王晋曾经听县里老人说过,说还有一种可能也会导致河面上涨,黄河决堤,他怎么会想到去查看上游。
朱桢了然于心,果然是凌汛!
昨夜已经查过,最近一周这乌林县一滴雨水都没有落下,可就是河面暴涨了。
昨夜他就觉得,是凌汛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八十。
如今才四月初,古时不像现代,没有全球变暖,一到了冬日冷得刺骨,更何况今年还是最冷的一年。
北方河面还没融化是非常正常的。
往年到了四月中旬或是下旬便会开始融化,今年明明更冷,却化得如此之早,不合常理。
更何况,凌汛一般发生在上游,这里是下游,但就是发生了。
实在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朱桢继续问道,“你为何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知府大人?”
昨日知府说完全不知道发生决堤的原因,可见王晋还没把自己见到的事情告诉给知府。
王晋一听,缩了缩脖子,吞吞吐吐,“草民并未见到知府,没有机会……”
朱桢闻言不满了,这杨建树在干什么呢,一开始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导致决堤没能得到及时拯救。
现在发生了之后,竟然也没来过乌林县!
他只是来了一趟便知道了发生决口的原因,而过去半个月,这杨建树都不知道!
实在是荒唐!
“而且……”王晋继续犹豫道,“草民也不敢说,毕竟当时说了会决堤,知府也没有派人来……”
他觉得这知府根本不会搭理他的那两三句话的,更何况,灾情都已经发生了,知府哪里在乎发生的原因。
还不得赶紧抢着救灾?
朱桢明白这王晋是对知府不信任了,毕竟经历了之前那件事,不信任也正常。
“罢了,你告诉大家一定要离开,去东昌城内,不止是决口再次开裂的问题,本王来之前调查过了,这几日或许雨季要来了,到时候河水一定会再次暴涨的。”
朱桢暂时先把那件事抛到了一边。
茹太素闻言,有些惊叹。
“王爷,您的准备实在是太完全了,微臣羞愧啊!”
他明明跟楚王爷一道过来的,可最后却对这里的情况丝毫不知情。
朱桢摆手,那是因为他有过一些关于决口治理的知识,所以才知道要提前准备什么。
茹太素大约是头一次来治理河道,自然不懂这些。
王晋一拍脑袋,“王爷说的极是,我们大家都忘了雨季这回事了,是该赶紧走。”
雨季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他们本地人自然是最清楚的。
只是这半个月大家都沉浸在黄河决堤这件事当中了,没人想起来雨季要来了。
初春的雨季不会特别大,但就算只是中雨,在此刻也是雪上加霜的打击了。
王晋不敢耽误,赶紧去把消息告诉给了诸位,果然,消息散布出去之后,哪怕是本来对决口略抱希望的人,也不得不离开了。
朱桢和茹太素就在这里等着,大家收拾的很快,毕竟本来也没多少家当了。
稍后,杨建树派来的守城军,带着大量的麻袋,进入到了乌林县。
见到朱桢,他们快速跪下。
“参见王爷。”
朱桢指了一半人,“你们先去带着剩下的伤患撤离,记得带着他们返回城内,其他人带着沙袋,跟着本王来。”
“是。”
朱桢带着大家往乌林县内部走,走到方才自己挑好的几个小型窄道旁边。
决口太大,而且洪水太大,没办法直接堵决口,只能先堵着洪水的路径。
“你们过来,用沙袋在这边堆起来,那边也是,将水都引导流向西侧。”
茹太素也不好意思看着,就跟着帮忙搬运沙袋,可他一个文弱书生。
沙袋没搬动,倒是差点被沙袋给搬起来!
朱桢好笑,“茹大人,待会本王有事情吩咐给你做,你先等一会。”
茹太素尴尬,古板守序的他,这一次跟着朱桢来救灾,简直是把他一辈子的糗事都干完了!
“是。”
朱桢指挥着大家井井有条的把几个比较大型的淌流口堵住,让他们继续干着,自己则率先回到了城内。
茹太素忍不住追问,“王爷,您有何事要吩咐给微臣?”
明明是身为监察御史,朱桢则是钦差大臣兼河道御史,也就是说,茹太素就是一个挂名监督的职位。
但他已经习惯干什么都先问一嘴朱桢了。
朱桢道,“别急,灾民的安置,还有疫病的防范,各方各面都需要人手,到时候有的是咱们忙的。”
朱桢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灾民这方面他只有交给茹太素才放心,他自己则是要负责河道的治理,还有关于决堤的调查。
茹太素点点头,“这我倒是擅长。”
忽然,他反应过来,迅速皱起了眉头。
“疫病?哪里有疫病?”
说起疫病,茹太素脸色都变了。
一传十,十传百,这种病症是古时最可怕的东西,比什么天灾都更要可怕多了!
一旦控制不好,直接毁了这个朝代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