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月来到林宅的第三日,从聂家驶来的马车停在了林家大院的门口。
同时,聂家人还派了人来接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与林家有联系的、接济林家的林管事。
“出云啊,你能想通,小叔叔我很是为你高兴,心中格外欣慰。”林管事笑眯起眼睛,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蔼与慈祥:
“先前我听你院儿里的丫鬟说起过,前阵子你身子不适,有好几日未进食,如今见你容光焕发,又要早两日去千娇园,可见是心中郁结悉数散去了!”
楼西月浅了牵嘴角,经过粉饰过的脸露出一抹笑:
“让林叔见笑了——过去是晚辈不识抬举,今时今日,晚辈已经想得清楚透彻,明白林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所以也没什么好伤心难过的了。”
她说:“只不过这些时日教林叔为我操劳担忧,我很是过意不去,希望林叔不要怪罪我才好呢。”
“怎么会呢。”林管事道:“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那就最好不过啦——其实林叔也知道,你是一心从良,可是走上那条路,想抽身而退谈何容易?
“不论你身在何处,‘江南第一琴手’的名号始终伴随着你。纵然你隐姓埋名,可你走到哪里,周围的目光都紧随着你。”
林管事叹口气,说:“以往你在翠烟楼,那些人或许还碍着面子收敛着些,可如今你离了江南,又沦落到如今的境地,岂不是凭那些豺狼虎豹拿捏?”
他自以为说得十分有道理:“与其如此,倒不如找个背景强大的靠山,一劳永逸——林叔不会骗你,聂家定会成为你最好的靠山……”
“好了林叔,你不必多言,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先前是我不懂事,如今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我不会再违逆。”楼西月打断道:
“时辰快到了,还请林叔送我去千娇园。”
见她说话爽快,林叔自是欣喜地答应,全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怪异之处:“那出云啊,你快上马车,一会儿我亲自送你过去——
“哦,对了,千娇园不比咱们自家宅院,入了园后,园内管事会安排近身的丫鬟服侍,所以你那房里的小丫头就不用带去了。
“还有,这拉马的杂役会陪你一同入园——他可留门打杂,并不贴身伺候你,有什么重活累活,你只管交代他去办就是。等夜宴事了,回头再由他拉马送你回来。”
楼西月微微抬眸看了眼马夫,旋即移开视线,抬步上了马车:“我知道了,林叔。”
马夫低眉顺目地以手背搀扶着楼西月,待她坐稳后,便蹬上了横梁,扬起马鞭轻喝一声:“驾!”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千娇园外。
林管事先一步上前叫门:“快开门、快开门,出云姑娘到了!”
下一刻,角门应声而开。同时,有两名杂役特来迎人入府:“原来是林管事。林管事难得来一趟,真是辛苦了——马车里便是大名鼎鼎的江南第一琴手出云姑娘了吧?”
“可不是么!我们出云感念着聂大人的赏识,因此特意提早了两日入园,好准备夜宴侍奉的事儿呢!”林管事笑眯眯道。
杂役:“是么!那就快请姑娘入园罢。”
说话间,侍女迈着小碎步上前,她掀起帘子:“奴、奴是专门伺候姑娘饮食起居的,请姑娘随奴入园。”
侍女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唯唯诺诺。
楼西月看了她一眼,旋即微笑道:“有劳。”
她在侍女的接引下一路往里走,园中杂役陪在身侧,他们一面走,一面将园中各处院落指给楼西月看。
“这个园子虽说是记在聂大人名下,但严格来说,并不算是聂大人私人的庄园。平日里也有不少京中权贵往来,而真正做主的,乃是地位极为尊贵的贵人。”
楼西月静静地听,时不时微笑着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随着逐渐深入园中,脑海中关于千娇园模糊的印象约变得清晰起来。楼西月原以为那晚她见识到的已经是千娇园的原貌,不料想竟是冰山一角——这座庄园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富丽堂皇,也富贵奢靡得多。
此时,杂役笑着说:“出云姑娘初来乍到,对咱们园子还不太熟悉,不过等您住的时间久了,自然就知道园子里的规矩了。”
话音落下,领路的杂役便在一处敞开的院门前停下:“这‘青玉堂’便是姑娘的住所了——聂大人特意给姑娘留下的,希望姑娘喜欢。”
楼西月:“既然是聂大人的心意,那自然是最好的,替我谢谢聂大人。”
“好说、好说。”杂役道:“那小人就不打搅姑娘清静了,还请姑娘入内歇息。对了,还有一事——”
“请说。”
“林管事交代过,林家陪同姑娘入园的杂役只得在外头做些粗活,近身的活计乃是由姑娘的侍女负责,所以……”
楼西月:“这个无妨,人交给你们,尽管安排就是。”
“好,那我们就将人领走了。”
这只是桩无关紧要的小事,楼西月并不将其放在心上。她神色淡淡地“嗯”了声,便要转身去寝屋看看,却不料身后有人喊住她。
“出云姑娘。”
楼西月顿足回头,却见林家的杂役单膝跪地,嗓音沙哑着说:“奴虽不在姑娘院中做活,但到底是姑娘的人,姑娘往后有何吩咐,尽管吩咐奴,奴定然尽全力为姑娘办好。”
“……”楼西月微微一怔,心想,这一番话说得当真是奇怪。她压下心中困惑,点头道:“你去罢。”
“是。”杂役应了声,忽的抬头冲楼西月笑了笑。
那抹笑意味深长,楼西月尚不及琢磨,那人便随园中杂役退下了。
楼西月:“……”是错觉么?方才那人的模样、身段,竟有几分熟悉。
她望着杂役离开的方向,眼神深沉,兀自思索。
“姑娘、姑娘?”
“何事?”楼西月扭头看了眼侍女。
侍女:“……用膳的时辰快到了,姑娘可要传膳?还是?”
出门前楼西月已用过膳食,此时腹中并不饥饿。她说:“晚些传膳罢。”同时,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来:
“你且去将我的琴取来,煮一壶茶,我静静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