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寂声的双手都在颤抖。他控制着情绪,平复着呼吸,继而深吸口气,道:“我、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因为那日我的冒犯而责怪我,所以我……”
所以他这一路上都为此心虚,并且感到胆战心惊,生怕被班惜语拒绝,也半分不敢提起槐宴山庄里发生的事
班惜语嫣然一笑。她眼神流转,一片柔情,仿佛冬日的雪也随之消融:“我若不愿意,那便是冒犯。可我、我是愿意的,所以,那不是冒犯。”
她轻声说:“我这样讲,你能明白了么?”
她温柔的吐息好似春风拂面,闻寂声心神都为之一颤。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几乎要被惊喜淹没了。
“你、你说的、真的?”他的语调微微发着抖,像是着急要确认什么:“我、我没有听错么?你告诉我,我没有听错么?”
他的一颗心高高悬了起来,双手微微用力地握住班惜语,班惜语就这样被他半抱似的拢在怀里。
“你还要确认几次?”班惜语半抬起眼睛,迎着他热烈的目光笑了笑:“我话都说出口了,怎还会有假。”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就被闻寂声紧紧拥入怀中!他的双臂紧紧箍着她,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里。
闻寂声长叹一声,双眼似如愿以偿般微微闭了闭。他说:“我好高兴,好高兴。自我有记忆以来,就从未有这样高兴过……”
他上辈子定是慈悲为怀,此生才能得此佳人。
闻寂声抱得过分的紧,班惜语感到有几分别扭与不适。可是她并没有推开他,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听他胸腔内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
他们这般静静依偎了片刻,微风从湖面吹来之时,他们迎风飘动的衣摆也纠缠在了一起。
班惜语迎着风望向湖面,侧着头贴在闻寂声的肩上:“湖中亭内看着碧波荡漾,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闻寂声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手,低声说:“你若是喜欢,往后我们便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定居,背靠着湖。闲暇时,我们还可以到山间的原野上去放风筝。”
班惜语听着他的话想象一番,不由得心生向往:“我自小在江南长大,又不怎么出过闺阁,还从未见过一望无际的田野风光。”
南方的山水多是崎岖不平的,像闻寂声口中所说的“原野”,大概也只有在北方才能见到了。
闻寂声说:“这天下大好河山,我们可以慢慢地走,慢慢地看,只要你别觉得无聊。”
“游历山水怎么会无聊呢。”班惜语笑着说:“你可别嫌我脚程慢就好。”
“脚程慢才好。咱们又不急着做什么去,横竖图个悠闲自在,自然是越慢越好了。”闻寂声说:“你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班惜语附和着说:“是是是,你说得对极了。”
他们放低了声音说话,头低着头,举止间尽是放松与亲昵。他们双手交握,偶然间触碰到彼此紧紧跳动的脉息时,便同时静默一瞬。
他们知道,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他们都为彼此而怦然心动着。
但这时,两人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在后头清了清嗓子,并出声道:
“小人斗胆,在此叨扰少主,还请少主切莫怪罪——”
闻言,班惜语便直起了身。同时,闻寂声转身望过去:“怎么,徐叔这时候找过来,有事儿么?”
徐叔并未立刻答话。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走了个来回,旋即笑道:“我无意搅了少主的兴致,只是庄主有请二位,还请少主与班姑娘随我到前厅去一趟吧。”
闻寂声并不想见江印:“我说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疲乏得很,要休息,所以没那闲工夫见你们庄主。”他说:
“庄主若是要见我,还是等明日我们歇够了,再正经见一面吧。”
他的拒绝早在徐叔的预料之中,只是他这回过来是带了江印的死命令,无论闻寂声是拒绝或者同意,今日必须势必要会见江印。
徐叔道:“庄主说要见两位,少主还是别让庄主久等了。否则庄主知道了,恐怕是要发脾气了。我想,这时候少主也不想和庄主起争执吧?”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闻寂声听得几乎青筋直跳:“呵,我还就……”
话未说完,班惜语便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腕,道:“先别赌气,我们就是过去看一看也无妨。”
说完,她冲徐叔颔首道:“我们知道了。还请徐管事先行一步告知庄主,我们一会儿就到,请庄主稍待。”
徐管事:“班姑娘客气了——既然如此,小人就先退下,告辞。”
说完这话,他便走得干净利落。
看着徐叔渐渐走远,闻寂声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烦躁又涌现上来:“其实你大可不必理会他们,江印不过就是摆他鸿鹄山庄庄主的谱罢了,即便我们不去,他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班惜语说:“话虽如此,但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说:
“眼下我们还不能一走了之,不如就趁此机会探一探鸿鹄山庄的虚实,也好搞清楚江印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们要调查重微闻梅,第一件事,便是要查查江印。”
既然要查,那么江印就不能不见。早见或者晚见,并没有什么区别。
闻寂声只得说:“好罢,那就依你所言。”他拢了拢班惜语的外衫,又说:“再过一阵就要入冬,你再多披一件衣裳,别着凉了。”
他们一面说话,一面往前厅过去。
约莫过了三刻钟,两人才姗姗来迟。
他们前脚尚未踏入议事厅,便隔着院子听到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
与此同时,院中杂役代为通传:“回庄主的话,少主与班姑娘一同过来了。”
厅内的人说:“将人请进来。”
话说完,闻寂声便带着班惜语迈入厅中。
他们两人甫一出现,厅内众多目光便齐齐望了过来。
江印搁下手里的东西,不紧不慢地抬起了头。他先是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冷冷“哼”了声:“你这少主的谱倒是比我摆得还大——你磨磨蹭蹭过来,倒是让我们在这里等上好一阵子。”
他冷笑说:“闯荡江湖?你不仅没闯出什么名堂,行事作风倒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