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园地处宣平王府后花园,乃是当初傅观的父亲傅兰在世时所修建的。
傅兰喜好花草,修建微园时,特意从各地移植了不少四季草木,时节交替,园中景致便随之变换。四时迥异的花草逢时生长,每一个节气既不过于百花争艳,也不至于太冷清。
楼西月随杂役来到微园时,恰巧遇见几名侍女自园中出来。她们一一与楼西月行礼,楼西月便问:“你们王爷呢?”她往园中望了一眼,“他请我来可是有何要事?”
侍女回答道:“回王妃娘娘的话,王爷在园中已等候多时。王爷请娘娘到内中一叙,到时自可知晓缘由了。”
说罢,侍女们便纷纷告退。楼西月回首看了她们一眼,心中疑团更甚:傅观究竟玩的什么花样?
“娘娘,请。”杂役道。
楼西月向前望了望,旋即抬步往里走。片刻后,开满秋菊的花丛在她两侧往后退开,她再一抬眸,眼前便是被花草所掩的八角亭。
她定睛一看,只见傅观立在亭中,玄逸侍候在侧,他们两人正低着头不知在摆弄着什么。而在他们动作之间,八角亭内时不时有琴音传来。
楼西月在心中暗道:傅观这家伙倒是很有“闲情逸致”,特意上这儿弹琴来了。
她走过去,同时出声询问:“喊我过来究竟为的什么事?”走得近了,楼西月这才看见亭中不仅摆着一架长琴,更有诸多管弦乐器,诸如筝、箜篌、琵琶、二胡等等。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楼西月轻轻拨动琴弦,道:“怎么,年至二十好几,终于是想起你弹琴奏乐的人生理想么?”她转头看向傅观。
闻言,傅观笑着说:“这可不是为我准备的,要弹奏它们的是你——这些都是为你备下的,如何,可有看中的乐器?”
“???”楼西月只差头顶问号了:“胡说什么?这些是为我准备的?简直荒谬,我何时说过要研学乐理?”
傅观挑眉道:“欸,可点头答应混入千娇园的人可是你啊。”
“是又如何?”楼西月道:“我答应做这个‘探子’,可我未曾说过要你寻来这些东西。”
傅观:“你若不通乐理,又如何能混入园中?”他道:“你别忘了,你要以什么身份进千娇园的门。”
楼西月:“……”
她恍然明白过来,意识到似乎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只得无奈道:“原来是这个……罢了,我明白了。”
她扫一眼亭内堆放的各类管弦乐器,问道:“既然如此……这次准备的身份是什么?”说着,楼西月看向了同在亭中的玄逸。
玄逸笑了笑,回答说:“属下说了,还望王妃不要生气才是。”
“既是早已承诺之事,我自当恪守诺言,即便你所寻到的身份并非我所期望的,我也当依照承诺而行。”楼西月说:
“我的气量还不至于狭小到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而生气动怒的地步,你且所说罢。”
玄逸道:“王妃娘娘应当知晓,千娇园夜宴是聂怀慎一手准备,为了能让娘娘顺利混入园中,属下从聂怀慎手底下的人入手,终于在今日确定了一位人选——
“对方是聂家管家的远亲,早些年家道中落,曾流落风月之地。那位姑娘也曾久负盛名,只是赎身之后声名被渐渐淡忘,近年来坊间也少有关于她的消息了。”玄逸道:
“王妃娘娘或许也曾听说过她的名字——她是江南第一琴手出云姑娘。”
翠烟楼的出云姑娘,其美貌与才气轰动一时。
当年翠烟楼门庭若市,登门的宾客里有九成是冲着她去的。听说曾有人为听她弹奏一曲,不惜豪掷千金。
其赫赫之名,可见一斑。
当然,楼西月也与那位出云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这还都拜闻寂声所赐。
两年前,楼西月收到闻寂声的一封密信,要她到江南的一座小镇上一见。这一见才知,闻寂声身边就带着那位出云姑娘。
闻寂声好酒。他曾在翠烟楼买过酒,也因此结识了出云姑娘。当时出云姑娘被一名霸道的富商所纠缠,闻寂声好管闲事的毛病一犯,动手将人救下来。
可救下来后,他却不知应当如何安置对方,不仅如此,他那时还背着紧急任务需要处理。
无奈之下,闻寂声便将楼西月喊来帮忙料理。
楼西月自然是没什么好点子,她思来想去,只能借用那富商仇家之手,给富商找了些麻烦,这才解了出云姑娘的燃眉之急。
而自那之后,楼西月也再没听闻有关出云姑娘的任何消息了。
“略有耳闻。”她说:“不过出云姑娘早已离开翠烟楼,归家做回了良家女子。如今既定下要借用她的身份……”
到底是曾经费力救过的人,楼西月不得不问一句:“这次千娇园夜宴,聂怀慎拟定的名单里可是确实有她一个?”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回答。
玄逸道:“王妃娘娘有所不知,纵然出云姑娘已然赎身,但到底还是得仰仗家族。
“出云姑娘一家多年来得聂家管家的接济,如今聂家能与太子攀上关系,自然是巴不得将出云姑娘送过去了。”
他说:“不管出云姑娘愿不愿意,她都不能拒绝。正因如此,夜宴那晚,她必然是众人瞩目的一个。所以,王妃要顶替她,少不得要多下些功夫了。”
说话间,玄逸指了指周围一圈的乐器。
“……”楼西月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另一边,傅观瞧见她头疼的表情,不禁失笑。他摆摆手,屏退旁人:“得了,这儿没旁的事儿,你先退下罢。”
闻言,玄逸便遣散园中杂役,给他二人留足了空间。
傅观走近一步:“见你方才神色有异,莫非那出云姑娘是相熟之人?”
楼西月摇摇头,道:“称不上相熟,不过见过一面。”她简单地将往事三言两语交代,便道:“我以为她从翠烟楼离开之后便相安无事,不料如今又成为聂怀慎的棋子。”
“所谓世事无常,大抵如此。”傅观道:“我倒不知其中还有这段故事,也算是误打误撞——那么,后续你打算如何?再帮她一次?”
“不知道。”楼西月说:“等夜宴了结后再决定罢。”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琴弦上,不禁头痛:“我认为当务之急应当是救我——你们给我出的题未免也太难了,出云姑娘是江南第一琴手,我如何临时抱佛脚,也不可能学出第二琴手出来啊!”
傅观看着她笑:“不必担忧,你并非孤军奋战,这不是还有我在这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