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将计就计(16)

温热的双唇落在眼上,班惜语的眼睫不由得颤抖着动了动。她怔忡地微抬起头,湿润的眼角还挂着泪珠。

闻寂声稍稍拉开了些距离,但两人仍是以一种极为靠近的姿态贴近着。他贴了贴班惜语微微发凉的额头,双眸深深地凝望着她的眼睛。

此时此刻,两人静默着对视,仿佛时间在此静止。

班惜语知道,这样的亲昵是不合礼数的。可她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闻寂声,听见他们两人你我无分的、交错着的呼吸。

她感受着原本因绝望而沉寂的心脏,因为闻寂声的出现而欣喜万分地跳动起来。刹那间,她脑中闪过很多个画面。

那些和闻寂声闯荡江湖的短暂回忆,最终都定格在两人重逢时,他脸上慌张、惊惶且珍而重之的表情。

她想,在这时候自己应该做一些什么才对。

于是班惜语再一次抛开了礼教的束缚,伸出手去拥抱住了闻寂声。

而此时闻寂声拥她在怀,胸中仍是一阵心悸。他想,如论如何,他不会再放手了。

随后,他微微向下靠了靠,两人的鼻尖就这么碰在了一起,气息也无限靠近了。

班惜语停止了哭泣,只静静的没有动,像是默认了闻寂声的所作所为。

闻寂声亦不急着做些什么。当周围的气息渐渐变得灼热,闻寂声才缓缓碰碰她的鼻尖,然后稍微偏了一个角度,温热的唇轻轻的吻在了班惜语的嘴角……

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落在脸上,班惜语神情恍惚片刻。她望着闻寂声近在咫尺的面容,随后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衣裳。

这一吻的时间似乎既漫长又短暂。

班惜语回过神来时,闻寂声已微微松了松。他先是抱了抱她,然后与她面对着面,动作温柔地为她理着乱掉的头发,说:“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班惜语摇了摇头,说:

“这不能怪你,当时无双镇的情况,我们谁也预料不到。更何况,后来我们被迫分别许久,这里又是槐宴山庄,是江澜的地盘……总之,这不是你的错,你也别往心里去。”

眼前人都落到如此境地了,闻寂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往心里去:“江澜净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来经营肮脏的行当。若是不给他一个教训,他不仅不会收敛,还会变本加厉。”

他咬了咬牙,道:“总会他哭的时候。”

恶人自当教训。

只是班惜语还有别的话想问:“槐宴山庄内外护卫重重,你是如何来的?”

“这个……”闻寂声倒地没将自己女装假扮艺妓的事情说出来,“用了些特殊手段,盗用旁人的身份混进来的。”

他说:“不过我来的时候听说,有人故意放出消息,称琥珀金蝉现在江澜之手,引得江湖各路人马齐聚槐宴山庄。这个妙计……必定是你的主意,是不是?”

班惜语笑了笑,说:“是我使的计策。”

当时她在山庄内被江澜的人监视着,无法联系外界。为了让江澜放松警惕,她只得装作好赌,跟着市井赌徒玩骰子、推牌九。

她想方设法和赌场中的一名赌徒婚的熟了些,并以利诱之,才哄得人为她办事,为她将琥珀金蝉的消息散播出去。

起初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只是她忘了给自己准备好一条更安全的后路,也低估了江澜的阴狠手段,以至于自己最终落入危境。

所幸闻寂声来得及时,否则她……

班惜语问道:“怎么你也听闻了‘琥珀金蝉’的假消息?”

听见这话,闻寂声倒是笑了笑:“这也不算是假消息——琥珀金蝉正是在江澜之手,是你我在无双镇分别那日,江澜从水玲珑的手中抢到手的。”

“原来如此,倒是被我误打误撞了。”说着,班惜语便将前几日在槐宴山庄探听到的,有关琥珀金蝉的消息告诉了闻寂声。

“我听他们说的话里,他们似乎对你有些忌惮。”说到此处,班惜语略微顿了顿,继而抬头看了看闻寂声,问:“你……你是江澜的兄长?”

话题终究是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闻寂声知道她会有此一问,也早有心理准备,只是……

“是。说起这段故事,便说来话长了。”闻寂声说:

“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这会儿槐宴山庄正因为琥珀金蝉之争而陷入混乱,山庄各处都斗得厉害,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等到了安全的落脚处,我便慢慢解释给你听。”

班惜语点点头:“好。”说完便要起身。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和闻寂声仍旧保持着亲近的拥抱姿态,不由得微微红了脸,面上显出几分局促来。

“我……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闻寂声也站起来,同时拉了一把班惜语:“不脏、哪里脏?干净的很。”

话音落下,两人又对视一眼,再度沉默下来。

闻寂声想拉她的手,可想到方才自己的无礼行为,心下又没了底。他惊觉自己的鲁莽,恐怕自己已经是唐突了佳人,因此正暗暗懊恼。

但班惜语并没有责怪之意。

她先是看了看闻寂声,略想了想,然后轻轻拽了拽闻寂声的袖子:“那他……怎么办?”她指了指边上倒下的陆爷。

被拉住的闻寂声眉心一跳,即刻顺势拉住了她的手。他心跳得厉害,但强装镇定地道:“不用管他。”

说着,他尤嫌不够解恨地扫了眼陆爷的尸体,道:“淫贼罪有应得,他祸害了多少良家姑娘,这都是他应有的下场!咱们走,不必为这小人浪费时间!”

一语落毕,他便带着班惜语从原先他来的方向溜了出去。

两人趁乱逃之夭夭,一路小心谨慎,不敢和山庄的护卫碰上,即便碰上了也不敢交手,只迂回地躲开。

约莫半个时辰后,闻寂声这才在一处不起眼的角门停了下来。他说:“此前我已在山庄各处打探过了,庄内各处的大门、小门皆有护卫来往巡视、把守。但只有这里……”

“只有这里距离赌场和底下交易场最近,眼下那边闹起来,周围的护卫都被调走,这儿便留下了一个可以钻的‘空门’!”

闻寂声说:“咱们便从这儿离开。”

班惜语信任他:“好,听你的。”

说完,闻寂声便要开门。可他还没碰到门把,眼前的门却自己朝里开了!与此同时,门外透亮的烛火光也着了进来——

闻寂声诧异抬头,却见门外正站着分外熟悉的脸。

刹那间,他的脸色一冷,同时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徐叔,你……”

面对闻寂声指责的神态,徐叔为难地皱紧眉头,说了句“对不住了,少主”,然后侧过身往旁边让开了一步。

紧接着,在他身后站着的高大男子也显出真容来。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教训道:

“你什么?你还没说,你要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