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班惜语问出这句话时,楼西月着实愣了好一会儿。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什么:“你说什么?”她不太明白班惜语话里的意思,她问:
“你何出此言?我将来如何,计划怎样,与傅观又有什么关系?我是我,他是他,我的事情又怎么会与他相干呢?”
班惜语:“……”
楼西月这话说得太有道理,说得她无话反驳,无言以对。
班惜语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自家亲姐,脑子里又想起早前闻寂声说过的话,不由得心生怀疑。她原先挺赞同闻寂声的分析,认为楼西月内心也颇为看重傅观。
或许连楼西月本人都没有意识到,傅观与他而言,也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但是现在又见楼西月这般坦然模样,班惜语又不太确定了。
“话虽如此,不过我看宣平王似乎很重视你。你们在京城相互扶持这么些日子,想必也是有几分情义在的。”班惜语看着楼西月道:
“倘若将来离别,料想宣平王也会挽留你。”
楼西月摇摇头,不以为意道:“这你就想错了——像我这般不服管束之人,傅观最是头疼,每回见了我,他大概也是心烦,又怎么会挽留我。”
她又说:“你不懂,那人惯会做表面功夫。外表和和气气,其实心里头傲慢得很。”楼西月认为在琢磨傅观的心思这一方面,自己已经摸索出经验来了:
“傅观的心是海底针,当他夸奖人,或者耍客套的时候,话得反着听。”
班惜语有些惊讶:“……竟是这样啊!这样听起来,宣平王的个性还有些别扭呢。”
同时,她悄悄瞥了眼楼西月,心里头暗暗补了一句:不过似乎有时候,西月也是这样口是心非呀……
班惜语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想着算了,楼西月和傅观之间的事,她不好插手。再者,关于感情之事,现在还言之尚早,或许傅观不过是三刻钟热度罢了。
而且楼西月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童,她有自己的主见,无论将来情况如何,她都有自主抉择的权利。
不管她做什么决定,班惜语都决心站在楼西月这一边。
此时,她们两人随人群而走,片刻后前方的人群变得密集起来,同时有百姓兴奋的叫喊:“诶、诶,快,快来看,水龙出来了!”
一声“水龙舞”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班惜语和楼西月陷在拥挤的人潮当中,她们顺着百姓的目光看过去,只隐隐约约在人头攒动之中看到不远处的江面上缓缓驶来一片孤舟。
长舟的两边挂着明亮的烛火,映出江面波光粼粼。
楼西月望到舟上的船夫搅动着船桨,却并未见到百姓口中的“水龙”,正迷惑之际,忽而见那两名船夫猛地扬起胳膊,再一抬手,一条水龙便猛的从江面下冲了出来!
那水龙宛若一条流畅的丝绸,在四周交相映照的烛光中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
与此同时,长舟的两侧靠后的位置也渐渐追上几艘船只来。
那些船上的船夫摆出同样的动作与手势,顷刻间,江面上便又多出几条金色水龙。
见此情景,两侧江岸上观望的百姓顿时激动呐喊起来,他们纷纷敲着鼓,迎接着即将行来的水龙。
班惜语和楼西月看着眼前颇为壮观的场面,心中亦是惊叹:“那龙……竟是从水下冲出来的?当真神奇。”
一旁有百姓解释道:“两位是外地来的吧?你们不知道,那‘水龙’其实是用月光纱做成的。月光纱质感轻薄,如烟如雾,一旦透水,便十分晶亮水润。
“用这等材料做成的舞龙架子,只要浸了水,再以烛光一照,便有此等壮丽之景了。”
闻言,班惜语和楼西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们两人又看了好一阵的热闹,随后人群又发生涌动,两人唯恐被冲散迷失方向,便先从拥挤的桥头上下来。
楼西月带着班惜语到一处稍微清净些的地方:“消暑节着实热闹,仿佛整个镇上的百姓都到这里看水龙舞来了。”
班惜语:“到底是一年一度的盛大节庆,这也是无可厚非。”
正说话间,街道的另一个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异动——
“喂,说了多少次了别挡道了,听见没有!”
楼西月被这阵争吵的声音吸引了注意,旋即扭头看了过去。视野中,只见一名衣衫破旧的青年被人推倒在地。
青年摔了一跤不仅没有罢手,反而更为放肆地伸手纠缠了上去——他抓住了行人的脚,说道:“客官,您别生气,是我不好,我给您赔罪。这样吧,您可以到咱们店里去坐一坐,店内所有酒菜您随意点,一律不收您的钱……”
被拉住的人不耐烦道:“滚开!谁去你们那什么破店!没空!快滚,别妨碍老子找乐子!”
说罢,那人便狠狠踹了青年一脚,然后大步走开。
挨了打的青年很快便站了起来。他没顾上身上脏乱的痕迹,连忙到街上去拉另一个行人:“客官,到咱们店里来坐一坐吧……”
楼西月微微蹙眉:“那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哪有这般拉客的。”这强买强卖的姿态未免太难看了些。
而此时,班惜语却神情凝重地盯着前方的青年,眼睛眨也不眨。
“怎么了?”楼西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问道:“可是那人有什么问题?”
班惜语言语中透着一丝不确定:“我也说不好……我看那人的相貌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你见过那人?”
班惜语迟疑地点了点头:“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说话间,她忽然眼睛一亮,道:“对了,他是那天拦路的那个人!”
楼西月没听明白:“什么?”
班惜语:“你还记得,我与你们说过的,在我和闻大哥赶往寻江镇的途中,曾遇到过流民么?”她说:“我说是没记错的话,那人便是当日率领一众流民拦路打劫的头目。”
楼西月眼中难掩惊讶:“照这么说,那些在外流窜的流民,竟是回到了寻江镇?”难怪官府的人在外头怎么也找不到流民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