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从在前方引路,班惜语等人立刻就被引入正堂。
事先,傅观已再三和寻江镇县令强调不要铺张,又声称自己不喜热闹,不愿被外人打扰。因此,此次的接风宴的布置一切从简。
应傅观的要求,寻江镇县令只留下身边两名知情的小吏陪同,另外留了一批护卫看守留云楼,此外,再无闲杂人等逗留于楼中。
因而当班惜语等人来到时,正堂内仅有傅观与县令两人。县令见了班惜语,连忙上来见礼,说了一通恭敬客套话:
“今日有幸能为王爷、王妃娘娘接风洗尘,实乃下官毕生之幸!”县令躬身请班惜语上坐:“王妃娘娘这边请,王爷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班惜语也少不了与他客气:“大人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大人无需讲求虚礼,今晚只当是寻常宴席便可,不用拘束。”
寻江镇县令嘴上说着“岂敢、岂敢”:“礼不可废,在哪儿都是一样的——王妃娘娘请看,这是下官特命镇上有名的厨师献上的特色菜肴,可还合娘娘心意?”
班惜语看了眼桌上陈列的美味佳肴,笑道:“菜色丰富,大人有心了。”
此时,傅观暗暗与楼西月对上了一个眼神,旋即清了清嗓子,道:“行了,诸位都落座罢。”他一人坐在上首:
“县令大人也坐。我听闻近日大人也为了南淮府流民付出了不少心血,当真是辛苦。今日之宴,应当尽欢才是。”
他似笑非笑的眼睛扫了眼寻江镇县令,刹那间,县令的冷汗落下来了。
寻江县令攥着袖子擦了下脸,讪笑道:“为民请命,都、都是下官应该做的,算不上辛苦,算不上辛苦……”
他有意要转移话题:“话说回来,王爷来得还真是时候,这两日正好是咱们镇上一年一度的消暑节,百姓们欢庆民俗,王爷与王妃若有空,不如趁此机会与民同乐?”
县令笑了笑:“不是下官自大夸耀,咱们镇上的水龙舞称得上是当世一绝,足以体现寻江镇的民情风貌!不如,等晚些时候,王爷便携王妃一同观赏如何?”
他心里想:乖乖,今天真是吓死人了。今日宣平王到访,分明是兴师问罪来了!究竟是谁将流民之事告诉宣平王的?险些害他丢了头顶上的乌纱帽!
县令暗暗琢磨着,或许等宣平王见了寻江镇百姓安居乐业,念着他治理有功,或许会从轻发落,不追究他驱赶流民之罪了。
但傅观并不好糊弄。
他冷冷瞥了眼寻江镇县令道:“热闹就不用看了。等接风宴结束,还请县令大人好好思量思量,该如何给流民一个交代。本王宽限你一晚,明日,本王要看到你的安置流民之法。”
“是、是,下官谨记。”寻江县令抹了把冷汗,战战兢兢地坐在凳子上,手上险些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从傅观驾临寻江镇县衙开始,这数落就没停下过。
寻江县令只要一看到傅观瞥过来的眼神,心里就一阵打鼓——唉,这接风宴他都快坐不下去了……
而在县令暗暗头疼的时候,另一边的四人已经暗中交换了多个眼神。一间正堂内的几个人,具是各怀心思。
正当寻江县令苦思着是否要寻个借口暂避风头之时,外头忽然有衙差来报:“启禀大人,夫人那边派人来传话,说府中出了些事,要您赶紧回去料理呢。”
闻言,寻江县令脱口呵斥了一声“没规矩”,然后说:“没瞧见我这儿正宴请王爷么?!有什么事,都等我回去再说!”
衙差面露难色:“这……是,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
负责传话的衙差是个识相的,他大概知道这接风宴对县令大人而言尤为重要,正要退下,这时,坐在正堂上首的人却忽然打断道:
“慢着。”傅观看了一眼寻江县令:“你家中既有要事,便先回去。这里自有旁人伺候,无需你时刻守候打点。”
“这……”傅观本人发话,寻江县令自然没有不同意的,立刻就撂下筷子退下:“下官告罪少陪,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说完,他便连忙跟着衙差回了府邸。
寻江县令一走,屋子里顿时没了外人,闻寂声紧绷的脊背一松,登时整个人懒散地往椅子上一靠:“要支开这些闲杂人等还真是费劲。”
班惜语递给他一杯酒:“闻大哥,清酒解渴。”
闻寂声低头轻嗅:“香味清冽,好酒。”
楼西月扭头询问傅观:“你这边情况如何?”
“马马虎虎,尚有几件事有待跟进。”傅观说:“从南淮府带来的徐家父女的尸首,已经交给寻江县令着手处理。不久前,已有人前来认领,这桩案子算是了结一半了。”
班惜语和闻寂声已经听楼西月讲过关于“徐家父女被毒害一案”,此刻对案情进展也有几分好奇。
闻寂声:“那另一半呢?”
楼西月问:“是没有找到凶手口中所说的,提供毒药的赌徒?”
傅观点了点头,回答说:“没错。玄淼、玄逸按照凶手的描述去寻找那名赌徒,但目前尚未有进展。寻江县令也给不出有用的线索。”
班惜语分析道:“虽说寻江镇的地界说不上大,但人多口杂,要追查起来,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横竖咱们已经在这里了,往后徐徐图之便可。”
楼西月赞同道:“正是这个道理。这事儿急不来,只能细细盘查了。”
闻寂声又问:“那流民之事,怎么个说法?”他挑眉看了看傅观:“宣平王可有对策?”
傅观:“如何安置流民,这就要现将人找到,再谈其他。”
他们几人围在一处,一面动筷用饭,一面说话,不知不觉间已经吃了个半饱。
席间,他们又说起同住在驿馆内的药商祁涟。听闻祁涟的行事作风,傅观也不由得心生好奇,有些想会一会此人。
傅观说:“听你们口中转述,似乎祁涟并非等闲之辈。”
闻寂声“诶”了一声,好像在一瞬间找到了同盟:“岂止非等闲,我看他是心怀不轨。宣平王啊,你是个聪明人,料想不会像楼西月似的,被他的外表轻易蒙骗——”
闻言,傅观立刻扭头看向楼西月:“你竟被祁涟所骗?”这句话的口吻有着几分别样的意味。
楼西月:“……”她没忍住回头给了闻寂声一脚:“你胡说八道什么!”说着,她又对上傅观望过来的眼神:
“你少听他胡扯。什么蒙骗,我不过偶然遇见祁涟一次,并未有何特殊交集。”
再说,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被祁涟糊弄得毫无戒心?
傅观略带深意地笑了笑:“是这样么……”
说话间,窗外暗淡的天光骤然亮了一下,同时,烟火盛放的爆裂声也传了过来。
班惜语向楼阁外看去,只见留云楼外的街头巷尾具是连成片的绚烂烟火,顷刻间寻江镇宛若白昼。
“外头似乎很是热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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