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玄淼所调查出来的结果看,这桩案子的案情并不复杂,起因乃是结仇而相杀。
虽然楼西月心中仍存疑惑,但凶手对其所犯下的行为供认不讳,加上从犯为了洗清嫌疑,又上交了不少证据,至此认证物证俱在,赵知府便做主定下了凶手的罪。
凶杀案审理结束后,玄淼又告知傅观:“只是目前尚有一事不明——凶手所投放的究竟是何毒物,这尚未查出。”
他说:“我们细细审问过,但凶手一直声称自己并不知那是什么毒。他还说,毒害徐家父女的毒物,是从一名赌徒的手中拿到的。”
“赌徒?”楼西月纳闷道:“什么样的赌徒,竟还带着这样的剧毒?这话听上去不像真话,他必然在撒谎。”
傅观问:“可用刑了?”
“自然是用了。”玄淼说:“但不管什么刑罚落下去,凶手就是死活不肯改口。依属下看,或许他当真不知道那是何种毒物。咱们要不还是从那赌徒开始查起?”
傅观不置可否,只问:“那可有问出赌徒是何身份?”
玄淼:“凶手只是偶然遇见对方,并不知其来历。不过他曾坦白,碰上那赌徒之时,是在半月前的寻江镇。”
傅观了然颔首:“我知道了。”他说:“既然凶案已无其他疑点,凶手亦自愿伏法,那么后续之事宜便由赵知府着手处理,你不用再插手了。”
“是,属下明白。”玄淼道:“另外……”他犹豫地看了楼西月一眼,道:“寻江镇那边来信了,班小姐在信上说,他们在寻江镇意外碰上了药商祁涟。”
话音落下,楼西语忍不住眉心一皱:“他们怎么会碰上?”她心中忽然涌现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她总有种所见所闻皆被人牢牢掌握的感觉。仿佛是有人牵引着事态的发展一般。
这令她感到十分不适。
楼西月少有这样不安的时候。通常,她也只有在面临危险之时才有这样不详的预感。
她沉着脸站起来:“既然南淮府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那么我就先回寻江镇,和惜语他们会合。”
傅观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她的小臂:“你急什么,有闻寂声在,班惜语出不了事。”他说:“再等两日,等我料理完这里的事情,便与你同去。如何?”
楼西月偏过头,目光微微上移:“你可别磨磨蹭蹭的。”她的目光虽是冷,隐约当中带了几分埋怨。
这模样倒显得她没有那样不近人情,反而愈加生动起来。
傅观自作主张地把她的反应归类于“对亲近之人发牢骚”,于是也难得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纵容的笑:“我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着,他的掌心在楼西月身上停留片刻。他抬起胳膊,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稍微往下放了点,从她后脑勺的位置移到肩背上轻轻拍了拍:
“楼女侠一路辛苦,我已命人准备好了膳食,还请女侠移步,到花厅暂歇片刻。”
楼西月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旋即扭身走了。
傅观目送她离开,再回过头时,发现玄淼正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他的表情难以言喻,像是憋着什么话似的。
“怎么?”傅观回身坐下,云淡风轻道:“有何疑问,想说什么就说。”
玄淼:“……”您可别告诉我,您不知道属下我有什么疑问……
玄淼腹诽一阵,旋即深呼吸,长出口气,试探道:“王爷,您和假王妃的关系……似乎、不错呀?”
话音落下,傅观立刻挑眉凉凉看他一眼。
玄淼是什么人?
他跟在傅观身边时日不短,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眼神的意思?——主子爷生气了,这一眼就是警告!
顷刻间,玄淼浑身震了一下,心中卷起了惊涛骇浪:了不得,真是了不得了。王爷这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此事,傅观淡淡道:“什么假王妃。她是与我拜过天地,真真实实与我成亲之人,何时成了假王妃?
“玄淼,谨言慎行这四个字,还需要我再教你么?往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好好掂量掂量。”
玄淼深吸口气,重重低下头,说:“是,属下知错了,谢王爷教诲!”
*
虽然傅观说要留下两日的时间给南淮府水患及时疫之事收尾,但其实不到两天,他便将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
仅剩不到十名的时疫受染者被另外妥善安置,集中治疗;其余未受染百姓也悉数回到城中居住;至于那些刚刚病愈的百姓,则被要求定期回诊,避免有复发的可能。
此外便是徐家父女的凶杀案。
纵然凶手已经被捉拿归案,但无辜枉死的被害人还是要回归故土。
赵知府知晓死者在寻江镇尚有老者需要赡养,一时心慈,不忍死者葬身异乡,便做主请傅顺带将死者的尸首一同带回寻江镇,交由寻江镇县令代为安置。
死者为大,傅观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在启程这日,回返寻江镇的队伍当中多了一辆拉送尸体的马车。
好在寻江镇距离南淮府并不算太远,众人一路紧赶慢赶,到底是赶在徐家父女尸体腐坏前赶到了寻江镇。
宣平王府仪仗队亲临,寻江县令自然少不得出城迎接。
傅观只得先办正事,而楼西月则趁此机会先赶到了班惜语和闻寂声下榻的驿馆。
她到的时候,镇上的百姓都赶着看宣平王仪仗队的热闹,驿馆内外正冷清得出奇,里里外外并没有多少人在。
楼西月问了人,得知班惜语所在的院落,便沿路寻找过去。
半途中,她穿过一座院落,忽而听闻一阵悠远的琴声。那琴声宛若潺潺流水,在一片静谧当中尤为悠然悦耳。
她不由得停顿片刻,怔神之时,那琴声节奏倏然一变!激烈的琴弦交错,宛若千军万马战场交锋,兵戈相见,杀意凛然。
楼西月不禁为之一震。
但旋即,那琴音又急转直下,激烈的变奏又化成携带春雨的风,柔情中又带几分萧索之意。
楼西月听得微微入迷,一面走,一面想,究竟是何人在弹曲?
疑惑间,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诶,你是谁家的护卫,走错地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