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楼西月上一次见到安宁公主,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她还记得那时的安宁公主众星捧月,身边有无数人拥簇。她是大宣朝最尊贵的公主,千金之躯,金贵无比。
她也记得安宁公主在俯瞰众人时的骄傲的眼神,那般神情似乎从不不将她以外的人放在眼里。
楼西月大概能了解她的这种心态。无非是仗着出身天家,因此格外比人骄傲些。
但今日的安宁公主早就不是半个多月前那个那样骄傲的安宁公主了。
颜允所做的恶事东窗事发,身上背着多桩砍头的死罪,而这些要案更是牵连到了驸马爷。
安宁公主的驸马是颜老将军的亲孙子,更是颜允的堂兄弟。骨肉至亲,颜允一朝入狱,颜家自然少不了要被调查。
就从楼西月自傅观那边得来的消息看,在这段时间里,颜家的日子很不好过。听说颜老将军气得旧伤复发,卧病在床,已经有好几天下不了地了。
而驸马颜江则被革职在家,手中权柄被悉数转移,成个了真正的“富贵闲人”。
据傅观所言,就连安宁公主本人也在前几日的晚上被连夜宣召入宫,挨了大宣皇帝好一通的斥责。
随后便有他们父女不和的谣言传出。
或许是为了平息朝野的议论,又可能是为了安抚自己的女儿,大宣皇帝在斥责了安宁公主之后,又撒出大把的银子,为安宁公主办这一场生辰宴,遍请王孙贵族。
这是一个和解的信号,但楼西月瞧着安宁公主的脸色,发现她本人却不怎么搞想,倒像是强颜欢笑,眉眼中难掩疲累。
哪怕是现在面对楼西月,安宁公主也懒得打起精神来应付她。
此刻,安宁公主不冷不淡的对楼西月笑了笑,说:“宣平王妃来得好巧,这会儿恰是府中乐妓奏曲的时候。”
她目光越过园中,望向前方花台:“那是全京城最有名的云梦姑娘。要论筝,放眼大宣朝怕是无人能比她奏得更好了。我知宣平王妃不爱热闹,最喜静,又文雅,料想这筝曲能令你欢心。”
安宁公主嘴上说了句抱歉,但表情当中没有丝毫的歉意:“府中宾客众多,我需一一招待,你我是自家人,我便不多打扰了,还请宣平王妃好好听曲罢。”
说完,安宁公主留下一句“好好招待王妃”,随后转身就走了。
楼西月微微颔首:“公主慢走。”
安宁公主走得快,转眼间便与另一拨人说笑去了。
此时,一名太监躬身引路道:“王妃娘娘请随奴才过来,公主殿下已经为王妃您备下了雅座,请您过去暂歇片刻。”
楼西月:“有劳带路。”
引路太监带着楼西月等人穿过小花园,径直来到湖畔的观麟亭。亭台正对着湖心,另一侧则面向芳草郁郁的花园。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恰好能望见不远处的花台。同时,凉爽的风从湖面徐徐吹来,风中带着浅淡的花香,着实清新怡人。
这确实是个听曲赏景的好地方。
楼西月落座后,引路太监便命丫鬟仆妇备上茶点,并命四名小丫鬟在观麟亭下方候着,随时听候差遣。
等引路太监告退,青霜便将藏在袖中的银器拿出来,确认了茶中无毒才说:“小姐,可以安心引用了。”
楼西月抿了口茶,说:“眼下安宁公主自顾不暇,看来这场生辰宴并不能让她尽扫心中苦闷。”
青霜:“驸马爷被牵连,公主忧心在所难免。所幸经历这一遭,公主与颜小姐便无心找小姐麻烦了。”
说到颜如玉,楼西月倒发现今日她并未出现在公主府中。原以为她和安宁公主关系最为亲密,没想到还有分开的时候。
她想,或许颜允被捕,对颜家确实产生了十分严重的影响。
楼西月暗暗想道,今日颜如玉不在,那么计划需要稍微变一变了。
她思忖得失了神,忽而听闻有女子轻盈的脚步声靠近。同时,一道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参见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好雅兴,竟独自一人在此赏景听曲,怎么不与众人一块儿玩笑?”
楼西月扭头看去,见得一名梳着高髻的年轻妇人走了过来。来者脸上带笑,容貌清丽,举止端淑。
妇人对楼西月行了一礼,道:“那边闹得很,王妃不介意我与您来做个伴罢?”
此时,云芝在楼西月耳边小声道:“这位是大理寺宋司直的夫人,姓楚。楚夫人的父亲与王爷一样,都在朝为官,是元州知府。”
闻言,楼西月便对楚夫人道:“夫人能与我说话解闷,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夫人请坐。云芝,奉茶。”
楚夫人目光含笑地打量楼西月几眼,随后道:“多谢王妃娘娘。先前我便听说,娘娘似乎与坊间传闻格外不同,不仅个性强硬,还……”
话没说完,她便觉察自己失言,即刻不好意思道:“抱歉,是我说错话了,还请王妃不要怪罪。其实我是想说,今日见到王妃,才知外头传言不可信。王妃这般和善典雅,怎会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堪。”
楚夫人说:“这样喜欢乱嚼舌根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搬弄是非,真该抓起来乱棍打死。”
楼西月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几分端倪来。似乎这位楚夫人另有来意。于是她顺着对方的话往下问:“什么乱嚼舌根的人?有人在外头议论我?都是谁,楚夫人可否告诉我?”
楚夫人:“这……不过是几个没什么眼界的女子,他们跟在颜如玉身边久了,难免会传出一些对娘娘不利的闲话来。”
楼西月:“哦?照夫人这样说,是颜小姐有意在外言语抹黑我了?”
楚夫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也是从颜小姐身边的侍女说起的——其实王妃您也用不着生气,颜家的风光日子维持不了多久了。您看,今日颜小姐不就不曾出席安宁公主的生辰宴么?
“我想,再过一阵子,风光无限的颜府很快就走到尽头了。”楚夫人如此说。
楼西月佯装不知:“这话何解呢?”
她在心中想:楚夫人话中意有所指,她定然不是专程来跟我闲聊的。她的目的是什么?
楼西月眼珠微微一转,心想,需得从对方嘴里套出些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