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惜语看了看他抬起的手掌,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寂声:“约法三章咯。”
班惜语略微犹豫了片刻,最终伸出手,轻轻在闻寂声温热的掌心拍了一下:“那、合作愉快。”
女子手如柔荑,掌心温热细腻,宛若上等的丝绸。掌心相贴的瞬间,闻寂声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心中涌上一股陌生的情感,仿佛在顷刻间失重,双脚找不到着力点一般。这当中有他从未觉察过的紧张与慌张。
闻寂声搞不明白这种异样情绪的来由,他难得沉默了。随后,他将手背过身去,情不自禁的摩挲了好几下指尖。
他心想:大概是很少碰见像“楼西月”这样特别的女子,所以没有以往那般自在,举止间也多了几分拘束。
闻寂声心道:这般佳人,被他唐突了可不好,往后还是稍微收敛些吧。
班惜语不知道在这短短的片刻工夫,闻寂声心中已经是百转千回。她上了马,看见他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便回过头道:“还不走么?”
闻寂声连忙跟上:“来了!——等等,你走反了,麟州在西北,咱们从西城门过去。”
“好。”
*
麟州地处大宣国土的中西侧,其土地之广袤,相当于大宣其他都城的两倍。
加上麟州城内有三大河流贯穿而过,是大宣水运漕帮的中心地带,各地商人大多汇集于此,素有繁华古都之称。
不仅如此,每年官府在麟州收缴的赋税更是比其他城池要高上近十倍。纵观大宣国全境,再没有比麟州油水更多的城池了。
就算是算上荣国,麟州也能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富庶之地。
但是在这最为繁华富庶的地方,却是藏污纳垢最为严重之地。
闻寂声告诉班惜语,在麟州,存在一股难以撼动的强大势力——富氏一族。
富氏一族是麟州当地的豪门望族,自百年前起便在麟州行商。
起初他们依靠麟州当地的水运便利,做=商船生意,后来生意越做越大,范围扩展到冶铁、布庄、米庄、茶楼茶馆、旅店驿馆等等。
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在水运漕帮领域不断扩大地盘,他们的生意已经是衣食住行全方面涉猎了。
足够强大的经济实力,让富氏一族在麟州可谓是无所不能。
他们与官府建立了极深的联系,这些年来,官商勾结,以此谋夺了更多的财富与权势。
富氏一族在麟州的地位不可撼动,其宗族家主历来都被麟州知府视为座上宾。
而现如今掌握着富氏一族的话语权的,则是富临。
在闻寂声所探查的消息中,班惜语得知富临在年少时便颇有手腕。
富家同辈人当中,富临乃是佼佼者。他成年之后,手段更是雷厉风行,迅速在大宣国境内拓展了更广、更深的水运生意。
在他的掌控之下,富家的势力更甚以往,几乎成为大宣最富有的世家大族。
“虽然富临这人谋略、手腕皆属上乘,但也并不是没有弱点的。”闻寂声道:
“他比任何男人都更加好色,贪欲极重,而且极度抠门。他树敌之多,麟州城内各家商户,皆对他颇有微词。”
他顿了顿,又道:“他就是我们此行要对付的人——陆家向外输送的那些无辜女子,便是要送到富临手上的。”
班惜语听得眉心紧锁:“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出于好色,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才将那些女子掳到府中?”
据她所知,陆家已经往麟州选送了好几批“献祭新娘”了,其数量之多,都足够建一座后宫了。
富临难道还想当皇帝,坐拥三千佳丽不成?
闻寂声:“那些女子对于富临来说,自是用来享乐的,而且是非同一般的享乐手段——你以为他为什么频繁收容那些女子?全是因为她们入了富家,绝不可能完好无损的活过三天。”
班惜语眉心微皱:“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寂声:“意思是,富临将人收到院中,是为了折磨她们。”
班惜语:“什么?”
“献祭新娘被送到富家的第一夜,富临便会将她们玷污。而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被玷污的女子就会被抬出富家。”闻寂声道:
“我曾悄悄看过死去的女子的尸体,发现她们体无完肤,身上满是斑斑血痕,早已不成人形了。”
女子死亡的画面尚且历历在目,闻寂声回想起来,仍觉得心有余悸,万分唏嘘。
他道:“她们是在行房过程当中,被富临活活折磨致死的。从陆家与富临合作到现在,已有近百名女子遇难了。”
班惜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们是被……”
麟州富家的家主富临,竟然是有如此恶毒癖好的男子?!
陆家与富临合作,用“山神降罚”的欺骗手段掳来良家妇女,将她们作为谋夺利益的工具,送到富临这个满手罪恶与血腥的人手上。
陆员外和陆重这是在把无辜女子们往绝路上逼啊!
他们罔顾女子的性命,肆意践踏凌辱,简直是卑鄙无耻至极!
班惜语顿觉一阵反胃恶心,情不自禁攥紧了拳头:“富临如此行径,官府竟是一点作为也没有。官商勾结,鱼肉百姓,亏他们干得出来!”
从前在班家的时候,她只听教书先生说,身为大宣子民,应当做个堂堂正正的君子。纵然不对朝堂、百姓有所助益,那也不该为恶。
大宣以仁德、法度治理天下,也唯有坚定“仁”与“法”的道路,百姓的日子才得以安稳。
她常听长辈与师者教导,应当与人为善,却不料想,人世间竟有如此奸邪之人!
他们无恶不作,与妖邪、鬼怪又有何区别?
鬼怪尚且不伤人分毫,他们却比厉鬼还要可恶数百倍!
班惜语深吸口气,心中暗下决定:无论是用尽什么办法,她也要把万恶的富家势力拔出干净!
“富家既然如此难缠,你又为什么要和他们作对?”班惜语问:“你的雇主是谁,为什么要让你对付陆家?”
闻寂声说:“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不过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总的来说,就是富家如今正在闹窝里反。他们关起门来斗得不可开交,狗咬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