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能靠近奥古斯塔,维克托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他觉得自己像踩在了狂风暴雨中的孤单小船上,惊涛海狼不停的顶起他脚下的支撑板,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甩出甲板跌入水中。
蠕动原生质发作时带来的精神幻象,在疯狂冲击他的理智。
重叠迷乱的景色让维克托无法保持思维的理性,他下意识的捏住了怀中的钥匙,瘫倒下去。
捏着钥匙能让自己好受点,不至于发疯,但视野中的错乱还是无法消除,只能进入秘宿披黄袍,才能暂时压制。
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不能入睡,因为奥古斯塔还在那儿,已经运转开的巫术仪式还在那儿!
桑神父身体上的痛楚也在此刻达到了极限,他捂着嘴,掌心处都是咳出来的血迹。
这就是注定吗……
老人盯着维克托那缩卷着身子抵抗蠕动原生质的模样,不由得在内心中发出无奈的叹息。
忽然,因失明而惨叫连连的奥古斯塔,发现眼前重新出现了光亮。
他的喘息逐渐放缓,不敢相信的盯着自己那肮脏的双手,随后又瞧向了因不同原因而瘫在了地上的两人。
洞窟内的水晶光泽微微映照。
咳嗽声,呻吟声……
奥古斯塔心情逐渐平息,他的脸上露出了可怜的表情。
守夜人的无形之术失效了,这对他而言,是一场意料之外的惊喜。
“你们错过了阻止我的最好机会……这是命运的选择。”
咳咳……咳……
桑神父在咳血。
等……等等……
维克托扭动着身体,不甘的嘶哑……
奥古斯塔没有开枪射杀他们,而是转身,用一种解脱般的目光凝视运转开的巫术仪式。
“我知道你们想让我下地狱,没关系……只要能把他们从地狱中带回来,我甘愿用自己的灵魂与他们交换,哪怕就只能换回来一个人……”
他蹲下了身子,用手轻轻抚摸那节枯骨。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这个男人的背影却相当的孤单与落寞。
“奥古斯塔·科诺尔就是一个灾星,我明白的……当初是我提议来东部淘金挣钱,因为我想要发财,想要拥有可以种植的土地,想买一堆供我使唤的人作为劳工,我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得到这一切……可惜没多久,我就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其实,在看到他上了绞刑架时,我就知道自己错了,但已经没有退路,毕竟我们早已做出了无法反悔的选择。”
“后来,我结婚了,哪怕料到早晚会死在东部,我还是娶了一个最爱的女人,只是没想到,她也会先我而去……”
“命运没有饶恕我们的罪过,但堕落,却给了我一个扭转一切的希望,那就是无形之术。”
“现实对愚昧的凡人只有无情的欺骗,可这诡秘莫测的仪式,却牢牢的遵循着诚实的交换,只要我付出足够的代价,总会获得应有的报偿……”
“若是地狱中只能装下一个灵魂,那就用来容纳我吧……我甘愿背负科诺尔帮这十年来的所有罪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三件圣遗物猛烈的颤抖了起来,一些银色的果冻状物质从地下浸透出地面,将整个洞窟都覆盖在了其内,围绕着那三样遗物,在维克托他们的脚下形成了一个神秘的图案,
奥古斯塔站在阵法的中央,张开双手,迎接他所期望的这一刻。
他知道,丹德莱恩的献祭阵法已经收割到了足够的性命,所以这里的仇血仪式才能真正的被启动。
“开始了,托马斯与歼察局的人已经无法阻止这一切,你们同样不行,来吧!我所深深亏欠的人们啊!请让我用余生来对你们进行补偿吧!”
脚下的暗银胶状物质,在三圣神遗物外不断的汇聚。
它们逐渐堆叠变高,像是拱起来的光滑水银,把那根骸骨深深的包裹住,不停的扭动着,大力对其挤压。
突然,一声咔嚓,奥古斯塔爱人的那根肋骨,竟然在胶状物质的压力下,被碾成了粉末!
胜券在握的大匪徒,在这最后的一刻,猛然的呆愣住了。
以他所了解到的仪式程序,并没有记录这一幕,如果被复活对象的骸骨都被破坏了,对方还能复活吗?
这个问题刚在他的脑海中出现,又是一声咔嚓!那串象征冥蛇遗物的毒牙项链,同样被碾碎了!
扭动的银色“胶状果冻”,高高立起,并且从最高的头部开始了剧烈的膨胀。
没容奥古斯塔反应,那东西忽然爆开了,喷射出无数状如绸缎般的东西,将神秘图案覆盖范围内的奥古斯塔、维克托还有桑神父三人全都粘合缠绕住了。
维克托还在努力抵抗意识的迷乱,他的身体就被胶状物质给牢牢的覆盖住,只露出了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睛。
啊!
奥古斯塔奋力的想要挣脱束缚,但那些绸缎般的胶状物与他的皮肤都融合在了一起,越是挣扎就越是粘附。
与此同时,之前拱起来的那团暗银果冻不见了,留在原地的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黑洞,里面犹如恐怖未知的深渊,而那些恶心的绸缎胶状物,就是从其中伸出来的!
它们像是粘稠的液体,死死的捆住了三人,并慢慢的将其往那深渊中拖拽!
砰!砰!
奥古斯塔挣脱一只手,拔枪朝着胶状物与深渊射击,可子弹在如此诡秘的力量面前,根本就毫无作用。
“仇血仪式!仇血仪式不是这样的!鸦!你骗我!你骗了我!”
随着他的吼叫,一个令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声音,从他们的头顶上传来。
“是的,老朽骗了你……”
这个声音诡异的出现在上方,令他们三人都忍不住的抬头望去。
在那里有一个隐蔽的出口,某人站在微弱的水晶光芒下,目光冷漠的看向下方的挣扎者们。
维克托努力在自身混乱的视野中,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头戴大羽毛冠,满脸皱纹没有白发,标准的瓦伦丹人棕红皮肤。
他的胸口处有块狰狞的伤疤,仿佛那里被撕下过面积颇大的皮肉,只经过了简单的伤口处理。
这个人……
是鸦!
他开口了?
银色胶状物仿佛柔软的黏胶,将维克托的嘴全部包裹住,与他的皮肤都融合在了一起,彼此无法分离。
他望着那位瓦伦丹人的领袖,喉咙里呜呜呜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鸦已经死了,维克托亲眼所见,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同样的问题,也是奥古斯塔心中的疑云,他悲愤的朝着上方怒吼。
赛国的军队是他引过去的,鸦也是他害死的,并且他就是通过鸦的尸体,才知道了那段口诀,同样知道了口诀的谜底,为什么……
“很可惜,你忘记了,你的易容本领,本就是从老朽这里学的……”鸦这一句话,让奥古斯塔与维克托双双倒吸一口冷气。
鸦欺骗了奥古斯塔?!那具尸体是假的?!
维克托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上边的原住民领袖就看向了他与桑神父,在微微叹息后,缓缓的对他们说道:“你们……终于如我所期望般,踏入了这个,谋划了整整十年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