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黄雀在后

“不用别人说,脉象清清楚楚。”洛千淮开始提笔写方子:“夫人的身子没有大碍,只要吃几服药平熄肝风即可。倒是三爷你的不育之症,至少得认真用上一年的药,其间严禁行房事——或可有挽回的机会。”

她一边说,笔下行云流水,不一时就写好了两张方子。

给三夫人开的是天麻钩藤饮,给辛三爷开的则是还少丹。

还少丹又名仙姑打老儿丸,原是收录在《古今医统》中的一个验方,系用石菖蒲、干山药、川牛膝、远志、巴戟天、续断、五味子、楮实子、杜仲、山茱萸、茯神、熟地、小茴香、肉苁蓉、枸杞子十五种中药等分所制,是极少见的阴阳虚同补的良方,填精益髓效验极佳,可长久服用而不伤身。

那辛三爷接过了方子,认真看了几眼,倒是看出了一些门道儿来。

他虽然方才嘴上那般说,人却并不是个傻子。自己身上的毛病越发严重,便是那种“灵药”的用量,也是越来越大,哪里能心里半点儿没数。

先前他也遮遮掩掩地,出去寻郎中看过,那些人开的方子里,也有几味药跟这位景大娘子开的重合了,只是用的药没她那么多,要求也没她那么严。

洛千淮却是懒得理会,这一位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下好了方子,便收拾好了药箱,完全无视那夫妻二人的眉来眼去与异样神色,径自迈步出了门。

此时她也曾有过担心,若是这二人得了辛夫人的授意,对她存了歹意,该当如何应对。

好在直到她推门而出,见到了守在外面的姜娘子时,都没有发生任何变故。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洛千淮想着,问姜娘子道:“我的女使呢?”

姜娘子笑眯眯地道:“景大娘子辛苦了——您的女使正在后面吃茶呢,还有府中做的上好点心,您也一起来试上一试”

“不必了。药堂中还有不少病患等着我。”洛千淮拒绝道:“带我去寻她,我们即刻便离开。”

姜娘子连声应了,将她引到西侧的抱厦之前:“人就在里面,大娘子请。”

洛千淮的目光落在虚掩的门上,心中突然一凛。

星璇在外作客,而且是吃茶等着自己,没道理还关着房门。

有了这点疑心,她再看姜娘子时,就觉得她的表情管理很有问题。

虽然仍是带着笑,但笑容却是有些僵硬,眼神也有些飘忽,带着点点焦灼。

所以这扇门之内,才是辛夫人真正给自己准备的见面礼?

洛千淮住了脚,开口唤道:“星璇?出来走了。”

里面没有一点声音。洛千淮转过身,直视着姜娘子,却见她敛起了之前那份谄媚劲儿,向后退了几步,重重地挥了挥手。

四名膘肥体壮的护院,迅速地从偏殿一角冒出来,将洛千淮向门前逼过去。

在她身后,那扇先前关得紧紧的门,也无声地向内打开,数条手臂同时向她伸了过来。

眼看前无退路,后有追兵,洛千淮却忽然笑了。

“系统”她刚在脑海中唤出这么一句,就住了嘴。

因为在她的视野之中,忽然出现了另外几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蒙了面,但光看身形跟眼睛,以及对着她微微躬身致意的姿态,洛千淮也能辨认得出来,这几个同样身穿辛府护院服饰,却向着前面四个人无声无息地扑过去的,正是卫岚、卫执还有另外数名亲卫。

四个护院毫无戒备地被击晕,房内埋伏的人也被未露面的人拖了进去。

姜娘子眼看着这一幕,眼睛睁得几乎要掉出来,张大了嘴巴就要高喊,却被人一掌击中颈后,晕了过去。

卫岚带着众人向洛千淮行礼,正要说话,洛千淮却将手指竖着放在唇上“嘘”了一声。

“小心隔墙有耳。”她指点着辛三爷夫妇所在的屋室道。

那两个人方才眼看着她被姜娘子带人围堵,却没有发出半点动静,说明他们也是知情人,甚至还可能是同谋者。

“主母放心。”卫岚恭谨地回话:“他们不会对您构成任何威胁。”

洛千淮不知道,她之前出屋之后,辛三爷就站在门边,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辛夫人却没有动,只是冷声说道:“你身子都这样了,当真还想继续造孽?”

“我哪有。”辛三爷扬了扬手中那张方子,笑着走了回来,在她那张仍然嫩滑的面上轻轻掐了一把:“一会儿就去寿和堂的邵大夫帮着看一看。若是当真有效,那便忍上一年又何妨?”

三夫人挑了挑眉,目光朝外面扫了扫:“既然如此,你还眼看着阿嫂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谁让咱们阿嫂是霍家嫡女呢?”辛三爷摇了摇头:“这位景大娘子得罪了她,就算不是我也有别人,无非是顶个虚名罢了。”

“呵。”三夫人的唇角勾起,却看不出半点笑容:“那可是圣上赐婚!人家马上就要成为侯爷夫人了!你们整这一出,就不怕陛下震怒?”

“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辛三爷对少帝殊无半分敬意:“我大兄乃是丞相,阿嫂更是大司马大将军的嫡女,侄女不日将正位中宫——这样的家世,怎么也值得那小娘子主动攀附了吧?”

“她不想嫁那个不能人道的残废,借着赏花宴的时机主动贴到我床上来,你家郎君我也是受害者啊!真要论起来,抗旨不遵的罪名,也只能算在她的头上,跟我们又有什么相干!”

三夫人淡然点头:“所以那位景大娘子皆是咎由自取。她要么被赐死,要么就进你的后院,只看陛下的态度。而你跟阿嫂,自始至终都吃不了一点亏,对吧?”

“夫人说得不错。”辛三爷面上的油光更加闪亮,本来虚浮的脚步也变得更有力了些。

“可你就不怕,会因此得罪了襄侯吗?”三夫人唇角的弧度变得愈发明显:“我听说,当年的定侯高阳便是因为当街调戏景大娘子,才被襄侯使人暗杀了的。”

“哈哈哈哈。”辛三爷一边笑一边说道:“到底是妇人之见,以讹传讹罢了。高侯之事,朝堂上早就有了定论,与那虞楚半点关系都没有。他若真有那本事,还至于被人废了手脚?话说前几日我还见过他一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且不说,还连身份体面都不顾,跟些贩夫走卒坐在一起吃饼喝汤——哪儿还有半点皇家血脉的气度?”

他摇了摇头:“这样的人,便是我真的强要了他未婚妻又能如何?他最多也只能哭上几声,还指望着陛下能帮他出气不成?”

辛三爷正负手对着窗外慷慨陈辞,并没见到身后的妻子轻盈地转过身,向着自梁上跃下的卫鹰行了一礼,然后悄然退到了墙角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