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师傅!”第一个跑进来的是燕殊,他喘息着,满脸急切:“外面来了一大队人,您赶紧出去看看吧!”
洛千淮心中一惊,正以为又有什么祸事从天而降时,星璇进来了。
她说得就比燕殊详细多了:“大娘子,宫里来了天使,指名让您去接旨。”
洛千淮见她面上的笑意未去,刚生出来的惊讶就转为了怀疑。
“星璇,你是不是已经提前知道,圣旨是什么内容了?”
星璇避开了她的视线:“天使还在外面候着,大娘子还是先去接了旨吧。”
这就相当于是承认了,只是不肯提前透露。
洛千淮不再理会她,任她将自己简单拾掇了一番,就往前院而去。
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郎中罢了,能有什么事值得天子下旨?
可要是加上那一项莫名消失的奖励,再综合考虑星璇的态度,就能推导出一个可能的方向。
虽然仍是有些匪夷所思,但,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
多半是那位手眼通天的墨公子,见主动攻略无效,干脆改弦易张,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
这般想着的功夫,她的人也从后院到了前院。
宣旨的内官,与随从的小宦侍从,全都已经被请了进来,文溥一边抹着额上急出来的汗,一边带着谭非陪笑招待。
他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小老百姓,什么时候见过宫里来的内官了,更不要说还是特意前来宣旨的。
天子神圣高远,一言可令人生,亦可令人死。升斗小民只有敬畏的份儿,此刻骤然有天意下达,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事实上,文溥跟谭非二人,皆已经两股战战,背心也被冷汗浸湿,要不是怕得罪天使勉力维持,大概连站都站不住了。
当洛千淮容色如常,稳稳当当地走出来时,他跟谭非都觉得心中一松。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甥女已经不是他心中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孩,而是能够独当一面,面对任何难题都毫不畏惧,成为包括他在内的霁安堂众人,心底深处的那根主心骨了。
洛千淮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正中,手握明黄色缎面卷轴的人。
是当日昭阳舍的邵内官,曾经想要带她出宫的那一位。
一年多未见,邵内官显然是发达了,身上穿的宦者服饰颜色变成了深青,肩袖袍角也多了不少纹绣,跟先前见过的郑少监的服饰似乎一模一样。
一见到洛千淮,对方的面上便露出了和煦至极的笑容:“景大娘子,小的奉命前来宣旨——提前给您道喜了。”
这就算是先行提点,告诉她旨意乃是喜事。
这跟洛千淮所猜的大体相同,所以面上也并没有动容,只淡声说道:“多谢天使提点。”
她半点都没有露出与他之前相识的模样,令邵少监对她更加高看了一层。
洛千淮的目光在窄小的院落里微微一转,开口道:“小店鄙陋,从没有迎奉过天使,亦未准备香案烛火,若有礼仪不周之处,还望天使多多提点。”
邵内官笑得更加和蔼可亲:“洛大娘子多虑了,小的来此不过是宣读上谕,大娘子只要诚心跪下接旨即可,并没有什么旁的规矩。”
这倒挺好。大概是大豫跟历史上的汉代有些相似,还没发展出后面那些繁文缛节吧?
洛千淮想着,率着一众人等跪到了地上。
邵内官便展开了圣旨,咬字清晰地读道:
“朕惟婚姻之礼,乃人伦之大端,家国之基石。先贤有云:‘夫妇和以家宁,家宁则国治。’故特降旨意,以成佳偶,以固宗社。”
“咨尔掖庭丞之女景氏千淮,温恭淑慎,慧心巧思,医术精妙,德才兼备。其赐襄侯虞楚为妻,于一月之内成婚。”
虽然方才已经猜到了,但当事情真的发生了,洛千淮还是难免有些呆滞。
事实上,除了星璇早已经得了消息,院内其他人,包括文溥袁非燕氏兄妹跟其他霁安堂的伙计们,此刻全都是一个表情:大受震惊,惊喜交加。
自家外甥女(师傅老板),就要嫁给当朝襄侯,去做侯夫人了?
小民不知道天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太懂侯爷跟侯爷之前也有差别,只是想着平素日日能见到的人,就要嫁入豪门,做那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就觉得不可思议。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怔怔地跪在地上,没有半点动静。
邵内官脾气极好地来到洛千淮身前,蹲身将圣旨卷好,送到她手上:“景大娘子这是太高兴了,连领旨谢恩都忘了。”
经他这么一提点,洛千淮的脑子恢复了几分清明:“民女叩谢陛下恩典。”
她接下了圣旨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星璇。
后者早有准备,立即上前,在邵内官手中塞了一个小小的锦袋,又冲他眨了眨上。
邵内官便没有推辞,温声说道:“陛下的意思是,一个月的时间虽是紧了一点儿,但若依着古制,以简素为主,应也是来得及的。再有,听闻景大娘子医术不俗,早点入门,也可早些照料襄侯的身体。”
洛千淮对这位少帝已经多少有了些了解,闻言只恭声道:“民女谨遵陛下教诲。”
邵内官一行离开之后,文溥等人便将洛千淮围住了。
“茵茵,你可知晓,陛下怎么会突然降下这等旨意?”文溥先行发问道。
洛千淮心中也是乱成了一团。她不喜欢被人强逼着做事,就是再喜欢墨公子的颜,也不想就这么被人按着脑袋嫁过去。
可在这个时代,圣旨就代表了最终决策,不容违逆,不打折扣,否则便会血流成河。
洛千淮既有在意的家人,也看重自己好不容易重来的一世。
只是心底那一股子郁气,却着实难解。
但她也不可能将些不满,发作到关爱自己的阿舅身上去。
“阿舅莫要担心。”她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我与襄侯相识的时间不短,上次被诬陷入狱,也是多亏了他在其中斡旋,方才能够及时脱身。”
洛千淮虽说得平静,但文溥没有错过她目中的神色,那并不是得偿所愿的小女儿家的欣喜,而是情非得已之下的淡然。
“方才那位宣旨的天使说,让你去照顾襄侯。可是他的身体有什么不对之处?”来自医者的职业敏感,让他一下子就直指问题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