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放心,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事上忽悠夫人!只要您一点头,那边马上就把聘金送过来,到时候夫人就是在西京城里换间三进的院子,也是使得的!”
采薇当即就想要应下来,但话到嘴边儿又变了:“大娘子还小,又是在外流落多年方才归家,我与家君都想让她在家中多留些时日,慢慢地挑个好人家。崔府虽好,但也是与人做妾,便是聘金再丰厚又如何,我们家无意卖女,此事还要再作商榷。”
那媒人看的人多了,也知道眼前这位并非是洛千淮的亲娘,心中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她此番拿腔作态,所为何来。
“夫人说得一点都没错。”她附和道:“只是大娘子及笄在即,却也并不算小了。为人父母者,当为子女计深远,入崔府为贵妾,可比嫁与寻常人家为妻强得多。当然了,崔夫人对贵府大娘子极为满意,若是夫人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尽管直说便是。”
采薇引出了这句话,顿时心满意足:“待家君回府商议过后,再给答复,到时候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景渊下值回家的时候,采薇便一脸喜色地迎上来,将白日里媒人上门之事说了一遍,重点提到了聘金:“因是纳为贵妾,所崔夫人许下了黄金五十饼,另外还有两间铺子,一座田庄。”
景渊却没有如她想的那般欣喜。他思忖了一会儿,抬头问道:“阿薇你是怎么想的?”
采薇笑得极为温婉:“女子嫁人,一要看门第,二要看夫家是否看重。崔家肯出这么高的聘礼,正是看重茵茵的表现,妾以为,此乃良缘。”
“可是崔家门第虽高,但那崔九却是个废人。”景渊叹气摇头:“之前生死攸关之际,崔家对茵茵不屑一顾,待到我脱险而归,却又改了主意——实在并非佳婿人选。”
这话倒也说得没错。只是采薇想起那些聘金跟铺子田庄,心里就热腾腾的,怎么也舍不得就这么放手:
“夫君。茵茵即将及笄了,总要寻个人家嫁了。她的性子您也知道,并不是个温驯的,又甘心操持医者贱业。前儿便坚决不肯去见金大人,生生地把夫君您的苦心踩到了泥里,若是再错过这一桩,怕是真的就难以寻到夫家了。”
景渊听到这里,唇角却陡地勾了上去:“说起金大人,我还有个好消息,正要同阿薇你说。”
他讲起了今日散朝之后,在未央宫内偶遇了金鑫金大人的经过。
那景渊时正躬身行礼,却被对方双手扶了起来,还特地温声与他寒暄了几句。
金大人向来铁面无私,平素不朋不党,对他们这些宦官从来都不假辞色,像这般主动跟他说话,还是相识以来的第一回,简直令景渊受宠若惊。
当然了,金大人也就是简单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去,只是在临行之前,特意直视着他说道:“景内官,你有一位好女儿啊!”
就是这么一句话,瞬间便让景渊心中翻江倒海。
“阿薇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金大人早就见过了茵茵,然后才提起了续娶的念头?”
采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君的意思是,将续弦的风声传给您,其实就是金大人自己的意思?怪不得,先前您那位从来油滑无比的老相识,竟那么简单就应下了朝云观相看之事。现在想来,金大人每日里那般繁忙,若非有意为之,又怎么会专程跑到那种地方去?”
“所以啊。”景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跟金大人的继妻相比,崔家一个小儿的贵妾,实在不值一提。”
“妾明白了。”采薇自是明白孰轻孰重:“明儿便直接回绝了崔家。左右是他们先嫌弃我们茵茵的,怨不到我们头上。只是,茵茵前夜拂然离去,只怕未必会听从父母安排,安然嫁入金家。”
景渊想起那夜的事,仍然满心愤懑:“由不得她!她不过是把文家当作了靠山,这才有了底气。过几日我会专门去长陵邑一趟,跟文家好好分说分说,断不能再纵着她的脾气了!”
二人计议停当睡下之时,已近戌时初刻。
洛千淮已经睡下多时,卫苍跟卫鹰却联袂前来求见。她心知有异,连忙换了衣服起身出去,就见到二人面色铁青,气势十分骇人。
“出了什么事了?”她等了一会儿,两个人却都只切齿不语,只得主动发问道。
“那六个人,找到了。”卫苍看了一眼卫鹰,先行开口。
洛千淮听其言观其色,便知并没有那么简单。
“莫非是已经无法开口了?”她问。
卫苍愤然点头:“六人都死在渭水西侧的芦苇荡之中,明显是被人灭了口。”
洛千淮对这种草菅人命之事极为反感。但她白日里也曾经想过,这几个人若是寻不到,又当如何。
“你们可能确定,前夜高阳死时,公子并没有邀请他出游,更没有在崇仁坊出现过?”
这事卫鹰最为清楚:“公子未到酉时就回来了,此后一直没有再出门,哪有可能分出身去杀那个什么狗屁定侯?”
“所以先前跳出来的三波证人,全都是做了伪证。”洛千淮点头道:“幕后之人为了保证能够一击必中,动用了太多的人,也就有了更多的突破口。现在我们只要能撬动其中任何一方,再加上验尸的结果,事情也就有了转机。”
卫苍与卫鹰闻言,面上的郁色立时便去了一小半。前者恭谨抱拳道:“稍后我便去安排,最迟明日便有分晓。”
话说到这里,二人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洛千淮也不说话,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们俩。卫鹰只犹豫了一会儿,便拉着卫苍一起跪了下去。
“洛大娘子。”卫鹰说道:“此事公子虽已下了严令,坚决不许我等来打扰您,但事态紧急,不得已之下,还是必须要求大娘子出手相助。”
洛千淮本能地感觉,能让这两个人这般相求的事,必然不会简单,可是现在自己还住在矅星楼呢,若是连听都没听就直接拒绝,也实在有些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