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当一切看起来很美好时

摊主的话尚未说完,就觉得手上一轻,愕然抬头,就见那盏宫灯已经被提在了墨公子手中。

他手腕轻抬,修长如玉的手骨节分明,将光洁的竹制挑竿递到了她的手中。精美华贵的锦锻大袖擦过她的手,冰凉而丝滑。但那挑竿却是温热的,就如他此刻的吐息一般,缱绻而柔和地落在她的额前。

他们之间的距离,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如此近了?

远处腾起一簇簇烟火,在天穹上爆出明黄、亮橙、孔雀蓝与粉紫相间的炫丽团花,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

洛千淮没有转头,借此机会,她仰头向上望去,正对上了一对溢满了星彩的眸子。

“茵茵。”他眉尾上挑,薄唇微弯:“现在才邀你一起同游灯市,可还来得及?”

洛千淮根本抗拒不了这种盛世美颜,这会已经将相貌墩厚的某人忘了个一干二净,当下便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一只大手便覆上了她的。

夜空之中姹紫嫣红,当真美不胜收。待得陶启回过神来转头看时,却再也寻不到洛千淮的身影。

不仅是她,星九以及燕殊兄妹也都不见了,同时消失的,还有方才那位风华绝世的翩翩佳公子。

他怅然若失,在灯市之中寻了好久,也没有再见到她们,只好无奈地回去不提。

洛千淮一行其实就在那摊子后面的慧藏轩内。西京九市,店铺建的都是重楼,慧藏轩作为一家高端古玩店,装修比周围其他店铺都要更加古朴雅致,哪怕是看似不起眼的一个饰品摆件,也都并非俗物。

因为猜出了那个灯谜,洛千淮跟墨公子得到了与“高士”见面的机会。后者本来并不想来,但是洛千淮前世看过电视剧里不少类似的桥段,心中对这类奇人逸事有些好奇,所以便接受了摊主的邀约。

她都同意了,墨公子拒绝的话自然也没有能说出口。

“先生说了,你们需得单独见他。”守在雅室门外的童仆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在二人脸上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儿,然后冲着洛千淮笑道:“这位阿姊请先进去吧。”

洛千淮应了,正要抬脚,与她相握的那只手便紧了一紧,将她的人带到了身后。

“告诉里面那位先生,要么一起进,要么就不见了。”墨公子说道。

他听得清清楚楚,里面的人气息绵长,功力与自己不相上下,伪装成高士藏在此处,不知有何动机。

不过是一门之隔,他的话本来就是说给内中之人听的。那人果然给了回应:

“原来是解忧公子大驾光临。只不过在下腰伤复发,却是不便出去迎接,只能有劳二位进来一叙了。”

这个声音是墨公子从未听到过的。他皱了眉,当先一步拉开了门走了进去。洛千淮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同样见到了这位高士的真面目。

高士约莫六十多岁的年纪,须发皆白,头上的发髻只用一根青玉簪挽起,身穿一身雪白的鹤麾,双眸清澈澄净,气度淡然出尘,确实很像是前辈高人。

洛千淮看了看墨公子,见他也是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便率先开了口:“老先生好,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老夫隐居深山多年,早先的名字都快忘记了......咳,倒是外面的人送了个外号,叫什么玉湖先生......”

洛千淮对这个名字全无印象,墨公子却自进门以来,首次认认真真地看了他几眼,目光中满是怀疑之色:“你真是那位号称能前算三百年,后算三百年,便是天子征召也避而不就的玉湖先生?”

“咳咳。”洛千淮被这个名头惊到了,敢情这人看着仙风道骨,实际上也就是个神棍啊?

她虽然穿都穿过来了,但始终是相信科学的,坚信无论是穿越还是系统,都是基于科学研究的成果,对于各种封建迷信,仍然是持坚决的抵制态度。

玉湖先生拈须笑了起来:“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并没有什么意义。”

“先生说得极是。”洛千淮大概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赶紧抢着说道:“您说要见猜中灯谜的人,我们现在已站在这里,若是先生有何指教便请尽快赐下吧,我们还要接着去逛灯市呢。”

她这话其实已算有些无礼了,但是那玉湖先生涵养甚佳,不仅并未生气,反而还露出了笑意:“我知道小娘子在担心什么,放心吧,老夫今日来此,只不过算到与二位有缘,所以欲赠你们二位一人一卦.......”

“我就不用了。”洛千淮立马拒绝了。她不信这东西,自然也懒得听某些人装神弄鬼。

“小娘子身上隐现天机,来历连老夫都看不清楚,信不过老夫实属正常。”那玉湖先生语出惊人,神态却一如之前那般泰然:“解忧公子亦是上应天道之人,未来成就不可限量。今日得见二位风采,老夫实在是三生有幸。”

听到这位玉湖先生提到来历,洛千淮面上不显,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难不成这人还真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不成?可这明明不够科学啊?

墨公子眸中也同样波涛汹涌。他本对这玉湖先生的身份持怀疑态度。可知道自己双重身份的人本就不多,同时知晓洛大娘子特异之处的更是少之又少,眼前之人能知道这些,已经让他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自崖上相遇之日起,洛千淮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都被他详查了不知道多少遍,可还是无法全部解释她的各种过人之处。所以之前他只能将这些归于陈皇后一族的悉心栽培,可是玉湖先生却说,她的来历非凡,连他都算不出来。

要么,眼前这个玉湖先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要么,就是洛大娘子真的另有奇遇,与他之前想的全不一样。

毫无理由地,他在心底自然而然地倾向于后面一种答案。

若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隔着任何立场与算计,没有隔着那么多的性命与仇恨,该有多好。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站在她的身侧,就像寻常男女一般,相伴相知相守,一起面对如晦风雨,哪怕最后一败涂地,也能相视一笑,携手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