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落针可闻,气氛一时间陷入寂静。
衣衫半褪的佘衾眼中情欲慢慢消退下去,他轻蹙眉,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都可以,只要你喜欢,怎么喊都可以。”
“像上次一样,你当主人,喊我奴隶也可以。”
游梦之深吸一口气,死死的捏住手上那条佛牌,任由内里的魂魄发出尖利的惨叫声:
“我没有在和你纠结称呼问题。”
“我是在告诉你,不必骗我了,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佘衾似乎又有些不解:
“骗你?”
“我没有骗你,我很爱你,你也很爱我,我没有对你说过谎。”
“你是在生气,我没有告诉你阿赞坤这个名字吗?”
“可佘衾才是我的名字。阿赞坤是赐号,那是假的,不会有真的人叫阿赞坤的,更没有人会被叫做帕阿赞。”
游梦之垂下眼:
“你说你来自阴山派”
“是真的,只是我的父亲去了暹逻,在那边开坛立法。”
“你说你怨恨你的父亲”
“非常,现在也是。我非常怨恨他从前不精进自身,从而导致妈妈挣脱情蛊,他是个废物。”
游梦之再度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原本混沌的大脑变得清醒一些。
但这已经是徒劳,鼻尖仅有那股檀香味萦绕。
游梦之脑中顿时闪过一道许久之前就想问出的问题:
“你身上的香味,是什么?”
“我自己调试的安神香,怎么了?”
游梦之只觉胸中有难以抑制的火龙正在咆哮,咬牙说道:
“我是在问你,怎么调制的,原材料是什么?”
“你说你没有撒谎,但你说话,得把,剩下半句说完。”
她几乎要咬牙切齿才能发出最后一句话。
佘衾还是那副无害的模样,启唇将制香的流程缓缓道来:
“就是一些普通的香料配比”
“哦,好像有些不一样。”
“我发现你之前在南子墓穴中的时候,对那淫惑的气味看似有免疫力,但是似乎也是沉迷其中”
“所以我从南子墓中带出尸骨之后,也在这香里加了一些南子的骨粉”
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在讲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只是尽可能想要描述完整,以讨得游梦之的欢心。
但他显然没有成功,因为游梦之下一刻就往后退了两步,不再看他。
他不喜欢这种游梦之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感觉。
佘衾缓缓停下了讲述,站起身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想要抱住游梦之,得到一个吻:
“虽然有些麻烦,但,你之前不是表现的很喜欢吗?”
游梦之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了,她们开始的相遇就是诡谲奇怪的。
纵使佘衾面容颜色上乘,她也不该如此轻易接受对方。
原来她所以为早已过去的南子之祸,远远没有过去,而且她一直沉溺于其中!
习道之人不算己身,非必要不算同门。
她前世一直遗憾没有婚配,之前以为找个小奶狗玩消遣,玩过好聚好散
竟然,打鸟的被鹰啄了眼!
游梦之心如乱麻,再次后退,避开了他的拥抱:
“不用。”
佘衾眼中的笑意终于完全消退,他不笑的时候,狭长的眼睛会不自觉的微微眯起,宛如一条在黑暗中窥伺猎物的蛇。
游梦之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模样,这和之前记忆中令她心动的羞涩少年相去甚远。
室内再一次陷入沉默,两人陷入无声的对峙。
良久,游梦之才问出下一个问题:
“你杀过多少人?”
佘衾回答的声音很轻,在游梦之的耳朵里,却宛如眼镜王蛇正在吐露信子:
“没有,一个也没有。”
此声落地许久,游梦之好半晌才从脸上勾起一抹冷笑:
“不想聊,可以不聊。”
“说什么没杀人,你怎么解释你将项链给徐秀玲的行为?”
佘衾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阴郁的眼不时割过游梦之的身体,似乎是在确定什么东西:
“你也听到了她丈夫说的,她是车祸死的”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不说,杀人的是佛牌,不是你?!你不就是制作佛牌的人吗?!”
游梦之忍无可忍,侧身按上门的把手,已经彻底失去了交谈欲望,但就在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
身后传来一道强劲的破风声,原本已经被打开的门重新被重重合拢。
游梦之只感觉自己的眼前一花,身后一道巨大的力气就将她直接甩到了床上。
这道力道不轻,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
眼前飘散的金星还没消散,便感觉到自己双手的手腕被牢牢抵扣在自己的身侧。
佘衾跪在她的身上,用双膝抵住了她的双手!
巨大的危机感袭来,游梦之瞬间就想咬开自己的舌尖,但下一秒,佘衾的手掌,就牢牢扣住了她的脖颈。
那不是宛如玩闹的情趣,而是铺天盖地的威压。
佘衾一字一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知道了,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不爱我了,想离开我。”
“你,是个负心的女人。”
那一瞬间,游梦之甚至能感觉到佘衾放在自己脖颈处的手掌正在锁紧。
直到三秒之后,对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如烫手一般,松开了些许。
但放于游梦之脖颈处的手,却仍然没有收回。
游梦之只觉痛感袭来,本能的只能大口大口喘气。
佘衾缓慢的摩挲着她脖颈处的肌肤,语气眷恋而又温存,似乎又回归了那副她最爱的模样,和她缓声撒着娇:
“别这样好吗?”
“我们之前明明不用情蛊,也能那么好”
“而且我们不是什么都做了吗?”
“你现在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呢?”
游梦之汲取着空气,艰难的转动大脑,分辨着对方说的话,直到一颗温热的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佘衾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薄唇开合之间,发出的声音居然夹杂着一丝恳求:
“爱我吧,像你之前承诺过的那样不然”
“你如果不爱我,那你就只能去死了。”
脸上那颗水滴的温热正在缓慢消散,直到第二颗水滴低落,游梦之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那是眼泪。
游梦之停歇了挣扎的念头,艰难开口道: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那条项链给徐秀玲?”
佘衾震动的情绪还是未有平复,他抬起赤红的眸,而又飞快垂下:
“我在帮她。”
“我在尽可能帮助每个我遇到的人。”
“她遇见的难题是,她的丈夫对她冷淡。”
“我手上刚好有可以应对这种情况的佛牌。”
游梦之直视着佘衾,等待着他说出被隐藏的话。
果然,下一秒,佘衾薄唇开合,说道:
“只要她心无杂念,她绝对能挽回她的丈夫。”
“但,前提是,她自己经受住诱惑。”
“杀他们的,从来不是我。”
“是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