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国王的纪司衡谢幕完,就准备走下舞台了,可转过身,见安君衍仍旧站在台上,神色黯淡。
无数刺耳的议论声,铺天盖地而来。
纪司衡拧了拧眉,突然走上舞台,来到安君衍身边。
他一把握住他的手:“你怎么还站在台上?我们已经谢幕了,该下台了。”
安君衍抬眸,望向纪司衡。
他站在他身边,背对着舞台,逆着光,但他的手,却那么温暖。
安君衍勾唇一笑:“嗯。”
两个人一起走下舞台。
帷幕拉上。
小圆老师走过来,心疼地摸了摸安君衍的头发:“君衍,你没事吧?”
安君衍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却轻轻地躲开小圆老师的手:“我没事。”
说完,他独自一个人朝着休息室走去。
同学们望着他,纷纷一阵唏嘘。
“今天的表演,君衍很认真呀。”
“他还是第一次参加文艺汇演,以前觉得他不合群,不好相处,而且给人的感觉凶巴巴的,但是他今天演的白马王子,真的好帅好温柔啊。”
“是啊,我感觉,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另外有人道:“你们不知道他和厉思瑶的关系吗?”
“他是厉思瑶爸爸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子,我妈妈说,他是小野种,永远都见不得光。”
就连秦长意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朝着那些嚼舌根的同学瞪去一眼:“他不是野种。”
或许,他也曾经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过“小野种”,对这个词尤其敏感。
任何一个孩子,都不喜欢被人骂“小野种”吧。
“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同学吗?我们是一个集体,别人在背后说他坏话就算了,你们怎么能这么说?”
说完,秦长意气呼呼走了。
他虽然和安君衍互相不对付,但是在背后说人坏话,是他最看不起的行为!
……
休息室里。
安君衍脱去假发,一个人坐在板凳上,低着头,整个休息室里没有亮灯。
他突然想到,妈妈去世的时候,曾握着他的手,含着眼泪道:“君衍,是妈妈对不起你……”
他那时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可直到妈妈去世了,他被送到孤儿院里,他才知道,原来,没有妈妈的孩子,就真的像野草一样卑贱。
那么大的孤儿院里,大孩子,小孩子,全都关在一起。
孤儿院和福利院不一样。
在孤儿院里的孩子,只管活着就好,可至于怎么活着,却是无人过问的事。
为了多吃一口饭,孩子们都会经常大打出手。
霸凌在孤儿院里是司空见惯的事。
因此,他养成了不服输的性格,大孩子欺负他,他敢和大孩子打架,他信奉,只有他变得足够强,才没有人可以欺负他。
后来,安明丞将他从孤儿院里接出来,托付给厉晏洲抚养,厉晏洲将他送到温莎公学,他成了温莎公学唯一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妈妈去世了,爸爸也仿若不存在一般。
所以,那个时候,妈妈预感到,他会过上怎样的生活,才会对他说“对不起”吧!
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安君衍紧张了一下,抬起头:“谁?”
他紧张过度,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都微微发哑。
小长意走进来:“是我啊。”
安君衍皱了皱眉,有些别扭地将身子扭到一边,盯着光秃秃的墙。
他不喜欢自已脆弱的一面,被别人看去。
小长意走到他面前,突然伸出手。
他的掌心里,好像躺着什么东西。
房间里没有亮灯,黑黢黢的,看不清楚。
安君衍声音闷闷的:“这是什么?”
小长意道:“你猜?”
安君衍伸手抓过,竟是一根棒棒糖。
他不禁失笑:“糖?”
小长意道:“嗯。”
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安君衍:“我不喜欢吃糖。”
这家伙,是因为他受刺激了,所以想用一根棒棒糖来哄他嘛?
小长意却不以为然道:“你以为这是我给你的吗?这是我妹妹给你的。”
安君衍:“……”
他剥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
像沐沐这么小的宝宝,不能吃市面上那种普通的糖果,只能吃那种专门为婴儿研制的糖果。
糖果软软的,还有股很浓郁的奶粉,甜度也是淡淡的,却很好吃,仿佛入口即化。
小长意只是安静地坐着,靠着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君衍道:“你找我有事吗?”
小长意道:“我也被人骂过‘野种’,所以,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过。”
安君衍微微蹙眉:“你为什么会被人骂‘野种’?你明明有爸爸妈妈。”
小长意道:“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爸爸妈妈就离婚了。离婚之后,我跟着妈妈生活,两个人相依为命。我小时候,总是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他们打不过我,所以就骂我说我是野种。但是,就算是这样,我每天也过的很开心。因为,妈妈给了我很多很多的爱。那个时候,也有很多人说我是‘野种’,说我有妈生,没爹认,爸爸不要我,才抛弃我和妈妈的。”
安君衍微微恍惚。
他和他不一样。
他没有秦长意的那种底气。
就算秦长意被骂野种,就算他没有爸爸,可是,他还有妈妈啊。
就像他说的,他从他妈妈那里,得到了很多爱。
这是他未曾得到过的。
甚至……母爱究竟是怎样的,他都无法想象到。
小长意道:“一开始,我听到别人骂我‘野种’,我也会很生气,很难过。但后来,我觉得,我不需要难过,有些孩子来到这个世上,是因为爱,有些孩子来到这个世上,是因为‘被需要’,有些孩子,来到这个世上,是不该存在的意外。”
安君衍鼻子酸了酸。
他想了想,他应该属于第三种吧!
安君衍道:“如果,我没有出生在这个世上就好了。”
小长意:“你妈妈对你好吗?”
安君衍:“不记得了。”
妈妈去世的时候,他还很小,年幼时的记忆,他已经很难回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