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
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下来。
秦霜的呼吸,突然变得柔和,不再急促。
季岳轻声问:“你是谁?”
秦霜无意识地回答着:“我是秦霜……”
季岳:“你在找谁?”
秦霜:“……纪寒洲……”
季岳:“他在哪儿”
秦霜:“他死了……”
季岳眯了眯眼:“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秦霜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眉心拧得越来越紧。
蓦地,她紧闭的眼角,蓦然有一行眼泪流下,声音也变得沙哑不堪:“不……记得了……”
季岳道:“你不恨他,也不爱他。你和他,不过是因为家族联姻才在一起,五年之前,你怀了他的孩子,两个可爱的孩子,也是五年之前,你们离婚了。五年之后,他死于一场意外,而你,因为不爱他,所以不会因此难过,不会因此伤怀。你只是希望,你能照顾好两个孩子,陪伴他们无忧无虑长大。”
秦霜:“我不爱他,也不恨他……”
季岳:“你不爱他,更不恨他。”
说完,他轻轻地将掌心覆盖在她的眉眼:“没事了,乖,没事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季岳闭上眼睛,温柔道:“3……2……1……”
男人轻轻打了个响指。
秦霜彻底安静下来,像是真的睡着了。
……
季岳走出房间。
秦世霖和秦世宇就站在门外。
见他走了出来,秦世霖一脸担心地走了过去:“如何?”
季岳道:“很顺利。”
秦世宇仍旧有些怀疑:“你说的这个疗法,真的有用吗?”
两天前。
秦世宇接到季岳的电话。
在电话里,季岳只是简单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他告诉秦世宇,他想要为秦霜做一个催眠疗法。
季岳表述得言简意赅,通过催眠疗法,可以治好秦霜的心疾。
谁也想看到,秦霜如此一蹶不振下去。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秦霜便总是困在梦魇之中。
一直以来,她就像个囚徒困兽一般,而在她认知中,纪寒洲的死,是她一直无法逃脱的阴影。
她无法接受,他的死,是她亲手开枪造成的事实。
她自责,她负罪,她无法原谅,因为她,纪司衡再也没有爸爸。
纪寒洲是他最在乎的人之一。
而这个男人,却被她亲手摧毁。
因此,季岳才想动用催眠的手段,为她抹平那段痛苦的记忆。
秦世宇并不相信催眠。
他只知道,催眠是心理医生用于辅助治疗的手段,但他不相信,催眠可以彻底洗去所有痛苦的记忆。
季岳道:“秦二少,你还是没有理解。无论任何手段,都没有办法将整段记忆从一个人的脑子里剥离出去。我能做的,也只是利用催眠,将这段记忆模糊,篡改,尘封。”
人越痛苦越偏执,越偏执记忆越深刻,越是要遗忘,却越是本能地紧握不放。
人从来无法真正地掌控自己的大脑,这也是为何人越想忘记一段记忆,却越是记得深刻。
但为何时间能治愈伤痕,那便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遇到的事情越多,记忆占据得越多,而那段陈旧痛苦的记忆,也最终会被埋没在时间的沙河。
季岳的催眠术,只是利用了这一点。
他通过催眠,将秦霜带入到浅表意识中,加速她浅表意识的时间,为她的浅表意识,输入了虚幻的记忆,而同时将她所有痛苦的记忆全部提炼,篡改,模糊,最终沉放到深层意识中。
她仍旧会记得,她曾经有个丈夫,叫纪寒洲,是纪氏的继承人,却不会再记得他的容貌,他的五官。
她仍旧还记得,这个男人,是她两个孩子的爸爸,却不记得,有关于他所有痛苦的回忆。
她仍旧会记得,他已经死了的事实,但却不会再记得,他是如何死的,又是死在她手里。
这些记忆,都会通过催眠被模糊,被篡改,最终深埋进她的深层意识中,再也无法轻易被唤起。
她甚至不会知道,她被催眠这一件事。
对于她而言,更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但当梦醒来,所有痛苦,都会成为过去。
而除了纪寒洲之外的所有记忆,都不会受到太多影响,但只是会变得模糊。
季岳道:“就像我之前说的,这段时间,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任何有关那个男人的事,甚至是名字,随着时间过去,她的遗忘会越来越深,最终彻底忘记,不再想起。”
秦世宇微微皱了皱眉,仍旧有些将信将疑:“那你的催眠术,成功了吗?”
季岳道:“等她醒来就知道了。”
秦世霖道:“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纪寒洲的私人医生吧?”
他眯了眯眼睛,声线一下子就冷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和纪寒洲,应该是私交不错的挚友吧?你明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你为何还要帮秦家。”
季岳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人死不会复生,而死亡不会追究谁对谁错。我只是希望她放过自己,不想再看到,明明是无辜的人,却一遍遍自我惩罚。这件事她本无罪,所以她不该接受任何罪罚。”
秦世霖的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房间里突然传来动静。
“哥……”
秦霜绵软的声音,一遍遍传来。
秦世霖与秦世宇相视了一眼。
秦世宇道:“大哥,你进去吧。”
秦世霖立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床上。
秦霜已是睁开了眼睛。
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感觉浑身黏腻,像是出了一身冷汗。
秦世霖走到床边,在床畔侧坐,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囡囡,醒了?”
秦霜醒来,只感觉自己口干舌燥。
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无比的噩梦,以至于,醒过来,都无法确定,这是在现实中,还是一个梦中梦。
“哥……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秦世霖顿时哭笑不得,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心疼地失笑了:“你觉得呢?你觉得,你还在做梦吗?”
他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力道不重,然而如此真实的触感,让她一瞬间感觉到,这不是梦中,而是人间。
“小笨蛋,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