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司衡道:“你说的,快死了,是什么意思啊?”
他看向秦长意。
秦长意道:“快死了就是……妈咪说过,有些内科手术,可能一做就是很久,但像这种意外的外科手术,一旦超过五六个小时,人还是昏迷不醒的话,就很不乐观,凶多吉少了。而且医生也说了,他的情况很不好,未必能挺得过去。”
纪司衡拧了拧眉:“如果他死了怎么办?”
小长意道:“他死了,你就和我们一起生活啊。”
纪司衡有些心疼道:“如果是这样……妈咪可以原谅他一次吗?”
他记得妈咪曾经说过的。
除非爹地死一次。
否则,她不会原谅他。
可若是这次爹地真的没能挺过去,死了……
妈咪真的能原谅他吗?
秦长意一下子被问得愣住了。
他的小手摸了摸后脑勺,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会的吧?妈咪从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她但凡这么说过,就一定能做到的。”
纪司衡道:“其实我觉得,不管他能不能活,我只不过希望他们不要再彼此折磨了。上次,爹地不是答应我了,他会和妈咪离婚。”
秦长意道:“才不会呢!他才不会轻易放过妈咪呢!我感觉,他就是个很偏执的人,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纪司衡缓缓地在床上躺了下来。
他此刻的心情有些焦灼,思绪更是烦乱不已。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去看看爹地,看看他怎么样。
但秦世宇说,爹地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意识,仍在昏迷中。
他即便去了,也无法和他说说话。
况且,爹地在ICU,而他也不能离开无菌病房。
他很担心,明天一睁开眼睛,就会得到噩耗。
他现在不关心爹地和妈咪之间的感情纠葛,他现在只祈祷着,祈祷着爹地能好好活着。
秦长意见纪司衡背对着他,他绕过床尾,又趴到床的另一边。
纪司衡已是将小脸埋进了枕畔,不愿意将满是泪痕的脸示人。
秦长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了,你别担心,担心也没有用的。”
纪司衡道:“我不要他死。”
秦长意一下字愣住。
纪司衡道:“我宁肯我死。如果,爹地死了的话,我也不想做手术了。”
顿了顿,他有些消极道:“我不想失去他……”
说完,小司衡的鼻子更是发酸了:“我不要他死。”
秦长意露出震惊的表情。
他没想到,纪司衡和大魔王的感情羁绊那么深。
可换位思考……
如果此时此刻,躺在ICU,重伤昏迷不醒的人是秦霜,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秦世宇站在一旁,有些失魂落魄,尤其是看到纪司衡如此痛苦的样子,他忍不住走过去,弯下腰,轻轻抱了抱他:“没事的,小司衡。他一定会没事的。”
纪司衡不想说话,只是将整个人蒙进了被子里。
……
秦世宇牵着小长意的手离开了无菌舱,脱下隔离服之后,男人一把将小长意抱在怀里,却看到小家伙的眼睛有些红红的。
“怎么了?”
小长意道:“我第一次看到小司衡这样自暴自弃的样子。”
他甚至想放弃治疗。
小长意毫不怀疑,小司衡这话是一时丧气话。
若是纪寒洲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或许,小司衡也没有接受手术的意志了。
秦世宇道:“等会见到了妈咪,不要乱说话。”
“嗯。”
秦长意点点头。
转念一想,小家伙无语道:“我也没有乱说话啊!”
秦世宇瞪了他一眼:“你还说你没有乱说话?你刚刚……”
秦长意道:“我听医生的话,就是快死了的意思啊。”
只不过,他年纪小,不懂得什么语言艺术,对他而言,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秦世宇道:“但以小司衡如今这个情况,你不能这么吓唬他。”
秦长意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不希望谁骗我。我不是故意刺激他,我只是害怕……害怕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失去了。”
他感觉,这才是人最伤心遗憾的事。
秦世宇微微怔了怔,竟无言以对。
病房大楼。
秦世宇牵着小长意来到病房门口,轻轻推开门。
秦世霖和秦世淮一左一右坐在病床两边。
秦霜则睡着了。
因为脑震荡比较严重,她晚上吃了点东西,全部吐了,不过一会儿,又昏昏沉沉想睡觉。
秦长意一见到秦霜,鼻子立刻一阵发酸,软软地喊了一声:“妈咪……”
秦世宇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嘘。妈咪睡着了,别吵醒她。知道吗?”
秦长意这才点点头。
秦世霖一见到秦世宇来了,立刻站起身,拉着秦世宇走到门外:“我有话要问你。”
秦世宇点点头。
兄弟俩走了过去。
小长意很是自觉地在秦世霖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秦世淮则一直看着秦霜,大手一刻不松地握着她的手。
方才,秦霜曾惊醒过一次,她说,她梦到自己在大海上溺水,随着海浪沉沉浮浮。
原本就头晕,以至于,才会做这种离奇的梦。
秦世淮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温暖又有力,因此,秦霜这才安心地又睡着了。
秦长意见秦霜睡着睡着,脸上出了一层虚汗,立刻拿起干净的新毛巾,到卫生间用热水湿过一遍,用力得挤干,回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冷汗。
秦世淮仍旧默默地凝注着她的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长意忍不住问道:““舅舅,你为什么一直握着妈咪的手?”
秦世淮不答。
他一刻也不想松开她的手。
或许是之前,他方才失去一个重要的亲人。
而秦霜呢?
是他最在乎的人,没有之一。
他很害怕失去她。
尚久,秦世淮默默地道:“小时候,我带你妈咪出去玩,我只不过稍微松开了一会儿她的手,她一个人乱跑,在一个小山坡上不小心滑了下去,撞到手臂,手臂脱臼了。回到家,我被父亲和大哥斥责,她却双手张开护在我身前说,不怪我,是她乱跑乱跳。”
“从那以后,每次出去,我都会把她抱着,哪怕是她走路越来越稳当了,能跑能跳了,只要是和我出去,我都抱着,直到她念初中了,再抱着就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