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寒洲一走,纪老太太突然悲从中来。
她有些无措地坐回凳子上,看着秦霜,只感觉一切都好像无法挽回了。
秦霜的那几句话,正中她要害。
是啊。
她对秦霜好,不过是因为,她爱的是她的孙子,她觉得,秦霜是她孙子的福星,如今觉得亲切,那也是因为,她是小司衡的妈妈!
这么多年来,她觉得,她对秦霜的好,何尝不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好?
秦霜无情地点破了这一切。
秦霜回过头,看着老太太悲伤又自责的表情,却没有动容。
“奶奶,别哭了。”
哭也没用。
秦霜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也不希望,和他就这么纠缠一辈子。如果,您真的是为他好,或是为我好,不妨好好劝劝他,趁早放手,成全他,也成全我。孩子的抚养权,我肯定不会放弃的。不过,您也别担心,您也知道,凭纪寒洲,多的是女人愿意给他生孩子。至于小司衡,倘若,你以后还想见,我不会阻拦的。但……我希望两个孩子都在我身边,我会抚养他们长大。”
纪老太太欲言又止,却感觉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她想解释什么,可知道再多解释都是苍白的。
纪寒洲是她的孙子。
她护短,她承认。
可五年前那件事,不全是她的错。
迄今为止,老太太还以为,纪寒洲和宋南栀,是那一层关系,关于宋南栀的身世,纪寒洲一直隐瞒她,她怎么会知道,宋南栀是纪家的私生女呢?
因此,老太太只当,纪寒洲婚内出轨在先,没有理,也心虚着呢。
她认为的错,是纪寒洲婚内出轨的错。
秦霜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或许老太太还不知道,宋南栀的身世。
不过,这是纪家的事。
她也不想跟着掺和。
……
病房里。
纪寒洲换上隔离服,和秦长意一前一后,进了病舱。
小司衡靠坐在床上,见两个人,一大一小,都穿着厚重的隔离服,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禁觉得,他们好奇怪哦,那天妈咪进来看他,也是穿着这么奇怪笨重的衣服。
但仔细一想,奇怪的人是他。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被这样隔离起来。
小司衡道:“你们来啦!”
小长意立刻跑到床边,拉住了他的手:“我早就想来了,但是妈咪不同意,昨天我缠着她,她好不容易才答应的。”
隔离服只露出了秦长意的一双眼睛。
因为说话,软玻璃面罩上都起了一层雾。
小司衡有些沮丧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想回家……”
纪寒洲站在身后,听到这一句,心中却是五味陈杂。
他能听出来,小司衡口中的那个“家”,是谁的“家”。
“爹地……”
小司衡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他混乱的思绪。
纪寒洲立刻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了下来,轻轻握住他的小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小司衡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其实,无菌病舱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
但他隔着窗,看到纪寒洲和秦霜针锋相对的场景,料想,爹地和妈咪之间,一定又爆发了什么争执。
“你和妈咪又吵架了?”
纪寒洲:“没有。”
小司衡:“别骗我。”
纪寒洲仍没说话。
秦长意却是快言快语:“肯定是又吵架了啊!妈咪想和他离婚。”
小司衡道:“爹地,要不然……你就和妈咪离了吧。”
纪寒洲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他没想到,小司衡会劝他离婚。
他向来都是希望,他和秦霜复婚的。
小司衡道:“离婚,总比在一起天天吵架好。你不开心,妈咪也不开心。我希望你和妈咪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或许,你将来会遇到更适合你的,妈咪也是。”
小长意道:“好啊,如果离婚了,你就能和我们一起生活了!”
小司衡闻言,却是笑了笑:“小长意,对不起哦……”
小长意脸上笑容顿收,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小司衡道:“如果,爹地妈咪真的离婚的话,我可能又要当一次‘叛徒’了。”
小长意气呼呼地叉腰:“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到八岁,你抚养权判给妈咪,你就……”
他刚说,就感觉自己嘴大,泄露了什么“机密”,赶紧捂住了嘴巴。
小司衡不禁哭笑不得:“喂!你泄露我们的秘密了!”
小长意有些紧张地看向纪寒洲。
纪寒洲却是没有看他。
这两天,他一直心事重重,他在想,小司衡为什么会患上这种病。
是啊。
同样是早产儿,为何小长意健健康康,小司衡却……
小司衡是在他身边长大的。
他不知道究竟出了怎样的问题,小司衡会患上这样的病。
因此,他这几天,一直没有考虑过和秦霜离婚的事。
小司衡冷不丁提起,纪寒洲才意识到,他和秦霜离婚的事一日没有结果,深受伤害的,还有两个孩子。
为人父母,为孩子是要多顾虑一些。
他不想再伤害两个孩子。
纪寒洲道:“我可以离婚。”
如果是小司衡都这么说,他没有什么好挣扎的。
小司衡道:“如果离婚的话,我跟你吧。等到八岁,如果你对我不好,我就去跟妈咪。嘿嘿。”
纪寒洲道:“你不是喜欢妈咪吗?为什么要跟我?”
小司衡声音闷闷的:“因为,我睁开眼睛,认识的第一个人是爹地啊。”
这份感情怎么割舍。
就算小长意告诉他,这个男人,曾经放弃过他们。
妈咪也说,他不是一个好爸爸。
可这么多年,他在这个父亲身上感受到的,一直都是很厚重的爱。
他当然相信妈咪绝对不会骗他。
可是,他也真的感受到纪寒洲对他的呵护和照顾,以及那份疼爱和在乎。
小司衡也很矛盾,他才是真正也是唯一一个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那个。
如果可以的话,爹地妈咪能够相亲相爱最好了,但这对如今的他而言,是一个难以触及的梦。
“算啦算啦!不要强求,不能强求。”小司衡道,“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再无休无止地吵下去了,很累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