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栀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阖眼。
晚上的时候,班房是不关灯的。
灯光直刺她的眼睛,让她很不舒服,以至于有些神经衰弱。
其他人都有亲属走关系。
然而,她在案件侦办审讯期间,没有人到看守所为她打点关系。
可想而知,生活环境,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宋南栀后悔了。
只有身在铁窗,才会明白自由有多么珍贵。
几乎所有的犯人,被抓到之后才会后悔。
只是,他们的后悔,只是因为自己即将要背负代价。
可是后悔有用吗?
后悔有用,法律就不会存在死刑。
因为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了。
宋南栀不知道自己最终的量刑会是如何,但她没想到的是……赵晨利就连她雇凶杀人这件事都给她起底了。
她实在想象不到,她手脚做得那么干净,赵晨利却仍旧循着那一点蛛丝马迹的线索锁定了她。
她百口莫辩,就连抵赖的机会都没有。
原本,宋南栀还想着把能推的推干净,争取轻判,但几乎每一次提审,赵晨利总能突然杀出个至关重要的证据,宋南栀被突击审讯折磨得身心俱疲。
总共三天审讯,她不堪重负,就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门突然被人推开。
两个管教走了进来,站在宋南栀面前,将她的手铐从窗上解了下来。
宋南栀微微怔了一下:“我……我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吗?”
“4908号!宋南栀!”
宋南栀立刻道:“到!”
在进看守所之前,她就接受了全身检查,并且被管教教导了看守所里的规矩。
看守所是半军事化管理的。
定点睡觉,定点起床,定点活动,定点吃饭。
每个人的马甲上,都有对应的号码,喊到号码和名字,要喊“到”。
管家道:“有家属要见你。”
宋南栀一下子猜到,是纪寒洲。
他真的来见她了。
她被提出牢房,跟在管教身后,被领到探视室门口。
宋南栀走了进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双手双脚被固定住之后,管教退出门外,关上门。
她抬起头,就看到纪寒洲与她一窗之隔。
隔着玻璃窗,宋南栀看到纪寒洲坐在椅子上,身边还站着赵晨利。
宋南栀激动地浑身发抖:“哥……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了……”
纪寒洲看向赵晨利。
赵晨利道:“你们先聊,我先出去了。”
说完,他退出探监室。
纪寒洲再看向宋南栀:“在里面怎么样。”
宋南栀一时听不出,他这份冷冷淡淡的情绪,究竟是关心,还是随口的冷漠。
她回道:“不怎么样……”
她短暂地沉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纪寒洲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那份冷寂的眼神,叫她头皮一阵发麻。
纪寒洲蓦地开口了:“说吧。”
宋南栀:“……?”
纪寒洲:“说说看,你做了什么。”
宋南栀拨弄着手指,紧张地背后直冒冷汗。
说?
能说吗?
可是……
就算她不说,等到上了法院,纪寒洲该知道的,总归会全都知道的。
可是,正要让她和纪寒洲坦白她都做了什么,她怎么说得出口。
纪寒洲道:“其实,我想了解案情的话,随时可以和赵晨利了解清楚,但我想听你亲口说。”
宋南栀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我……我对不起你……”
纪寒洲不禁嘲弄道:“你到底是对不起谁。”
宋南栀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秦霜……是我做的,五年前的绑架案,是我指使,是我自导自演的……呜呜呜呜……我一开始,也没想做那么大,做那么绝,但是一步步的,真的走上那条路,就没有办法回头,一切都身不由己了……”
纪寒洲道:“赵晨利说,你还涉嫌雇凶杀人。”
他拧了拧眉,眼神极其复杂:“雇凶……杀人……你?宋南栀?”
他实在难以想象,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宋南栀道:“我……”
纪寒洲道:“是因为,你知道秦霜还活着,你怕五年前的事败露,所以,你才想对她赶尽杀绝?”
宋南栀一时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只是绝望地哭着。
纪寒洲道:“宋南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是……你一直都是这样。”
宋南栀终于崩溃地大哭了起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呜呜呜!”
纪寒洲望着她泪涕横流的脸,只感觉胸口压抑着一股灼热。
他从来没想到,她会是如此真面目。
纪寒洲突然暴躁道:“难怪她坚持要追诉你死刑。”
顿了顿,他沉静下来,冷冷道:“赵警官说,你有可能会被判死刑。”
宋南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她紧张地问道:“你……你会给我请律师吗?”
即便是嫌疑人,都能请辩解律师,但越是好律师,越是有机会能争取到好的结果。
纪寒洲手下的律师团都是一顶一的精英,换言之,他若是真的想保她,有的是手段。
纪寒洲道:“你还有脸问吗。你觉得我会吗。”
宋南栀拼命地摇着头,只当他说的都是气话。
她不相信他不会保她!
纪寒洲道:“其实我早就只道你的身世,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把你留在身边吗。”
宋南栀哭得气不成声,眼巴巴地看着他。
纪寒洲道:“因为……”
他一时竟有些说不下去。
纪寒洲道:“你是纪年丰唯一的女儿,他说,不管我多恨他,至少照顾好你。”
当年,纪氏内斗十分严重,纪寒洲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除了关愈鞍前马后地扶持,纪年丰也几乎付出了全部。
但他只对他有一个要求。
上一辈的恩怨,到他作为一个了结,只希望他善待他唯一的女儿。
从知道宋南栀身世的那一刻,纪寒洲根本无法接受。
论感情,她从小就陪在他身边,陪他度过了一段绝望黑暗的日子。
可她偏偏是父亲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
可他觉得,她和他一样,谁也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生。
就像他。
若是可以选择,他不会选择成为纪年丰的儿子。
她若是有机会,恐怕也不想选择成为纪年丰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