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寒洲:“你后悔,是因为你害怕因为这件事坐牢,还是,你是真心实意后悔不该做这件事。”
宋南栀道:“我……我不该动这种歪脑筋。我知道错了……呜呜呜呜,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我再也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
纪寒洲:“后悔有用吗。后悔,能回到五年前吗?”
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突然间,却丧失了所有想法。
真相究竟是怎样,重要吗。
事情已到这一步。
纪寒洲道:“我没想到,真的是你。”
说完,他转过身要走。
宋南栀突然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胳膊,脸埋在他的臂弯里,痛哭哀求:“哥……”
她第一次这样叫他。
语气是那样凄惨惊惶。
“哥……不要送我去坐牢!如果,如果警察查到这件事,我会被枪毙吗?我……我不想被枪毙……”
纪寒洲嘲弄道:“你当初做这件事,怎么就不怕有一天事情真相大白,你会因此付出代价?害怕?你做的时候,为什么不害怕。”
“我刚刚做完心脏手术,我的人生,才重新开始……现在,你要送我去坐牢,送我去判死刑……我的人生,怎么会这样?”
纪寒洲看向她。
宋南栀哭得脸色发白:“如果……如果妈妈没有把我生下来就好了!生来就是私生女,见不得光,喜欢的男人,却和自己有血缘关系,注定永远无法在一起!生下来就有心脏病,二十几年,终于有一天,要重获新生,却又要被最在乎的人亲手推进地狱……就算是死,我宁愿死在你手里,也不要死在冷冰冰的监狱里。”
她一边哭,一边哀求,上气不接下气。
纪寒洲闭上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不知在想什么。
宋南栀道:“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罪大恶极!我不该做那种事……”
纪寒洲:“我猜,你现在的全部后悔,不过是在后悔,五年前,你没有亲手杀了她,让她死在你的眼皮底子下……对吧。”
宋南栀突然惊吓得说不出话。
纪寒洲:“其实,我很惊讶,你能把那件事做得滴水不漏,甚至知道找一个时日无多的逃犯,你让那些人心甘情愿为你卖命,又把手脚做得那么干净,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可怕,又陌生。”
他低下头,看向她:“你放心,你不会被判死刑。虽雇凶杀人证据确凿,但没有造成重大的恶性结果。所以,你大概率会被判无期。”
宋南栀紧张地吞咽了一声。
“无期……那……那我多久能放出来?”
纪寒洲:“不知道。”
无期徒刑,并非是国外的终生监禁。
但若真的下了判决,那么,她最好的年华,都要在监狱中度过。
“你真的会送我去坐牢吗?”
纪寒洲道:“会。”
宋南栀道:“如果我求你呢……你也不会救我吗?”
纪寒洲:“如果我不救你,你根本没有接受心脏移植的机会。或许,你现在就已经在监狱中,惴惴不安等待审判,然后突然有一天,心脏病发,死在看守所里。而你如今,手术成功,哪怕是无期徒刑,你也早晚会有出狱的那天。那个时候,你赎了罪,才是真正自由身,一起都重新开始。”
宋南栀双目一下子放空无神,竟也不哭了。
“如果……让我离开呢……我再也不回来了……”
她看向纪寒洲,眼中浮起最后薄弱的希翼:“我再也不回来了……你就当我死了,我会从你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从此以后,我是死是活,都和你不再有关系……我会去一个没有人知道我的地方……我会用我的方式赎罪……”
手机铃声突然打断了她的求饶声。
纪寒洲拿出手机,眼睫微微掀动了一下。
秦霜……
她竟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宋南栀自觉地闭紧了嘴巴,蜷缩着身子坐在床上。
纪寒洲走到门口,接通了电话。
“喂?”
秦霜淡淡的声音,在那端响起:“纪寒洲,宋南栀呢?”
纪寒洲沉默无言。
秦霜又问:“我听说,你送她出国,接受了手术。你还是不肯放弃她,你还是那么在乎她。”
纪寒洲拧了拧眉,薄唇微启:“手术失败了。”
宋南栀惊讶地瞪大眼睛。
她知道,这是秦霜的电话。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回。
秦霜一下子笑了:“什么?”
纪寒洲:“手术失败了,她没能……活着下手术台。你满意了?”
秦霜突然低不可闻地笑了起来:“伦敦国王医院那么多专家教授,心脏外科更是领域内教授云集。你说……手术失败了?她死了?”
纪寒洲:“嗯。”
秦霜:“你骗我怎么办。”
纪寒洲深呼吸:“我……”
他竟一时无法接下去。
秦霜又重复了一遍:“你骗我怎么办?……你知道吗,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纪寒洲攥紧了拳,声音微微沙哑:“我没有……说谎。”
电话那端,突然沉默了下来。
纪寒洲握着手机,只感觉喉咙一阵发干,以至于,他莫名觉得,病房里的空气,都有些让人发闷,走到门口,随手将门打开。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纪寒洲循声望去,眼眸却微微僵住,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放了下来,垂在身侧。
十米开外。
秦霜同样握着手机,停留在了原地。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无声地审视,又像是在对他的审判。
纪寒洲拧了拧眉,眼睛突然红了,薄唇微微动了动,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秦霜看着他,却是笑了,似是喃喃道:“你还没回答我,如果……你骗我怎么办。”
纪寒洲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秦霜无力地蜷了蜷指尖,低下头,望着仍保持通话的手机。
指尖触屏,将电话挂断。
再度抬眸,她的眼神很冷,很淡。
可眼底,那份潜藏的痛苦与恨意,却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涌着。
秦霜微微蹙眉,勾了勾唇角,像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
又选了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