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岑的长子极受宠爱,当年他的出生惊动了整个华玺大陆,三国帝王甚至公开争夺命名权。
大胤帝后不远千里来看小外甥,西凛女帝亦亲自探望容岑。无一不攀扯着亲缘关系,都希望孩子能冠上与自己相关的名字。
毕竟小外甥着实好玩!
明昭三年,容岑二子出生,华玺大陆盛事再现。
容岑月子还没出,就收到了大胤西凛寄来的国书。
这些人,又来抢她儿子了!
待容岑出了月子,就听宫人来禀,两位邻国帝王已至,在永安殿等候。
容岑到时,宫人正在奉茶,容祝、越禾加上江允,三巨头齐聚一堂。
“阿岑姐姐!”
越禾近年气场强势,但在容岑面前还是活泼的少女心性,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欲挽容岑,
却被江允抢先,那厮已搂紧容岑细腰,扶着在就近的位置入座,手法娴熟地为其按揉。
这几人结交多年早熟透了,不在乎尊卑,坐哪都一样,眼下容岑身体还虚弱,要照顾她为主。
容祝起身坐到她一侧,上下打量,见她状态算好,便颔首寒暄:“嘉懿,近来可好?”
“挺好。”
容岑简短回答,因看过国书刻意没问他好不好,怕瑾瑜顺手牵走她家小绵羊。
容祝见她气色红润,点头也未再言语。
容岑是真被养胖不少,产后身材丰腴,倒不是走形,纯属某处饱满,囤粮满仓嘛毕竟。
江允还算有待客之道,客人发言他保持安静当透明人,等客人说完,他才一顿全方位的关怀:“刚睡下怎么就醒了?走过来累不累?还乏吗?饿不饿?要不要先喝点羹汤?”
容岑不知该回他哪一句。况且,还有人在看呢。
她胳膊肘杵了杵腰后的手,问出了刚开口就令她后悔不已的话:“你们乍然来南浔,有何要事吗?”
失策!方才想避开忽视的话题,竟主动提起来了。
“是是是!阿岑姐姐,我真的好喜欢小外甥啊!太可爱了!”越禾少女心都化了。她刚才反应只慢了一瞬,最佳位置被占了,只能坐在容岑对面。
容祝战略性掩唇:“咳咳,嘉懿,皇兄亦是为此而来,你皇嫂对小外甥欢喜得紧……”
“喜欢?自己生去!”一个两个明目张胆觊觎他儿子,江允没了礼仪气度,“皇嫂都未亲见,谈何喜欢?”
“你客气点!”
容岑又杵了杵江允,侧头去看容祝。
幸得瑾瑜没有完全被陆氏养废,他独立后有自己的判断力。说起来也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君,但志不在此,且受陆氏影响对情爱不感兴趣,后宫虚设,除了覃羽蔓再无一人。
群臣日日进谏,跪求陛下广选秀女开枝散叶皆被悉数驳回,上书恳求过继宗族嗣子亦被否决,皇家子嗣艰难之局竟无人能解。
好在他与容岑感情还算深厚,一封国书寄出,直言意欲过继阿妹之子为储君,万望大义舍爱,永结胤浔之好。
……以上,是他那封国书上所写。容岑瞧着不像瑾瑜的风格,定睛一看,字迹陌生,许是她那皇嫂嫂覃羽蔓所书。
再看对面的越禾。
西凛小公主最是崇拜容岑,父皇驾崩后妹控兄长们无意于皇权富贵,她抓住学习榜样精神的机会继承皇位一心一意搞事业,成为历史潮流中的第二位女帝,可是后来她遇到爱情不想当皇帝了,于是一封国书寄出,直言想把皇位传给小外甥。
……以上,是越禾的国书。
容岑和江允现有两儿,老大虽才三岁,但为人秉性有点成形。他骨子里极像容岑,身上有她早已被皇权纷争勾心斗角磨合得泯灭于世的慵懒徽婳,那是她最真实的骨血魂魄。
她最心疼最不舍的就是老大,但偏偏老大太像太像她,她实在不忍孩子受苦,当年父皇一意孤行将皇位传于自己,是否就是出自这份不忍?
老大毕竟占了嫡长,不论如何,真到了那天还是得传给老大的,至于他能不能坐得住、能不能坐得稳、想不想坐下去,那就是小辈们的事儿了,实在不行就轮老二去坐呗。
现在容祝越禾亲自来求嗣子了,问题是老二才刚出生啊,都还未满周岁!
江允妻管严,决定权在容岑,两人皆朝她投去殷切的目光。
手心手背都是肉,容岑哪个都不舍得。
她拍开江允按揉腰背的手,怒其不言地瞪他一眼,重重叹了一口气:“服了,这天下离开我家就不行了是吧?一个个的都来打我家崽儿的主意。干脆别搞什么三国了呗,直接天下一统,从此皇位全由我家来坐得了。”
真不是她一孕傻三年说胡话,她这纯属就是玩笑话。
但她显然低估了这两个人现在都想尽快逃离皇宫的心情。
一个希望能像皇叔那般游山玩水,一个希望能同心中情人双宿双飞。
听到容岑的吐槽,容祝与越禾顿时醐醍灌顶,觉得此计可行,相视一笑:“你说得对,就这么办!”
容岑:“……。”
南浔国君江允一言难尽:“……嘉懿开心就好。”
“容瑾瑜你才二十出头,娇妻在怀,你就舍得看破红尘要堕入佛门啦?”容岑打趣。
容祝摇头:“羽蔓是琴医,她若生子,医术全废。”
“越锦华,你真准备要爱情不要事业?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咱们女人还是得自己搞事业的,靠人不如靠己,男人都是浮云,靠不住……咳咳,江无私除外哈!”
“他会对我好的!他说‘你陪我从小兵到将军,我自然会让你当上将军夫人’。”越禾脸上浮起红霞,闪过一丝羞涩,状似腼腆,却自信道:“阿岑姐姐,我不当女帝了,我要去当将军夫人啦!”
“好吧。”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容岑不做打散鸳鸯的狠心人。对恋爱脑,她不理解但祝福。
随即将火力对准枕边人:“他俩都有勉强还算正当的理由,江无私你奏折批完了吗你就来凑热闹?我看你就是故意懒政怠政!”
“我自有比他们更正当的理由。”
“你能有什么理由?说来听听。”
“给你让位啊。”他嗓音自来慵懒,这会儿更是带着一股散漫不羁的味道。
容岑一怔。
突然想起昔年夺嫡时,完败的江三不甘心地问了他什么,听到答案后口吐鲜血数几尺,死不瞑目。
彼时,江允勾唇一笑,语气欠揍,“你问我不理俗事要这天下作何?自然是为了送给她啊!”
三巨头皆无异议,就这么三言两语敲定了这件大事。
容祝越禾满意回国,收尾手头事,准备交接。
容岑:没有人问问我的意见吗?
容岑:我拼命十年想统一的天下结果却被人追着送到了我崽手里??
明昭四年,江允、容祝、越禾退位,三国合并为一家。
皇榜大告天下,轰动了整个华玺大陆。
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大一统夙愿就这么如同儿戏般地实现了。
三位国君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面对群臣挽留劝诫,皆是同一套说辞——
“我既已明言志不在此,诸位又何必苦求强留?与其花费这许多功夫,倒不如另择明君辅佐,还天下一个盛世。”
至此,分崩离析几百年的天下,终于彻底实现大一统。
新朝仍是大胤,年号曙兴,原三国皇帝皆荣封为王。江容越被封储君,其母容岑暂居女帝位,代为执掌天下,入主帝都盛州皇宫。
江容越,正是容岑长子,他的名字集三国姓氏于一体,寓意天下大统,越来越好。
姓江,他本人选的。并非男尊女卑随父姓的观念,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容江越不好听,二是他知道奉宁有条河就叫容江,他娘监工开凿的河道,他爹命名的。
天下一统的那年,容岑终于回到了阔别六年的故土,大胤老臣们纷纷到城门亲迎他们的陛下,百姓无不高呼女帝万岁。
容岑坐在马车上看着夹道相迎的百姓,眼眶湿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只有统一才能休战免去祸端,谁都不能阻止容岑统一天下,佛阻杀佛,神阻杀神。
当年她不惜采用美人计,退位和亲,深入南浔,也算是卧薪尝胆多年,这天下终于是被她统一了。
望着这继承宣二年后再现的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的盛景,容岑心中汹涌澎湃更甚。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背景不太合适,但其中艰辛坚持相似,苦尽甘来,她总算体会到。
民间说书亦开始讲女帝的故事——
“接上回分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当年,西凛兵士损失惨重,因而唱一出空城计意欲吓退我大胤军,可还不是被我们明昭公主一眼看破。”
“明昭公主当初就是借助和亲深入敌营,最终成功策反敌军,归顺我泱泱大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