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呜呜呜呜呜~”
春衫渐薄,女子柔软的手盘桓腰间,触感冰凉,但还是有活人的温度的。
容岑正纳闷这是谁,却听身后乍然响起了总管太监的尖叫——
“闹鬼了啊陛下!”
只见他颤巍巍地摔了个大屁蹲,又连忙跪下磕头,自袖中掏出个平平无奇的香囊,洒下一把糯米,浑身哆哆嗦嗦的,嘴里念念有词:“湄湄湄湄常在,奴才知道您死得冤枉,但冤有头债有主,您一路走好啊可别再来找奴才!”
“……她还活着。”
容岑将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面前女子衣裳脏污发髻凌乱,哭得那是一个人鬼不分、咳,梨花带泪。
“呜呜呜对,我是活人,呜呜呜陛下,我终于见到你了!”江汀哭泣不止,鼻音浓重,“陛下你不知道,我……”
这哭声听着容岑头疼,“停。朕听公公通报说你没了,怎么回事?”
“我……有人害我,陛下为我做主!”
江汀拢着皱巴巴的衣裙,沾灰的小脸划过一丝没来得及掩饰的慌张,被容岑精准捕捉到。
“何人?”
冷宫无处下脚,容岑在总管公公用袖子擦过的矮凳上坐下,屁股刚挨上,就听“咯噔”一声,一条腐朽的木头腿掉落,滚到了还站在原地的江汀脚边。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容岑也被这突来的变故晃得踉跄了下。
江汀小碎步上前来扶人,手挽手亲密非常,环视四处皆破败不堪,小嘴撅起,“陛下,这里好破旧啊,我们还是回宫吧?”
容岑意味不明地看向她,不过一息,后者便抬手抚面,发问:“陛下怎么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无事。”
虽然不知她为何死而复生,但容岑自己曾有先例在前,便暂时避而不谈。
只是,她似乎没有记忆一样,瞧着也不像装的,一口一个你啊我啊。回宫?被打入冷宫都快一个月了,还想回哪儿?
“看我、看本宫干嘛?”察觉到男凝的视线,江汀转头瞪太监一眼,身后便是一国之君,她操着理所应当的娘娘语气,对他发号施令:“还不带路!”
“这、这这……”总管太监看向陛下,眼神犹疑。
容岑微抬下巴:“带路。”
“诶,奴才遵旨!”
总管太监只得苦哈哈应下,带着两人出了冷宫,却不知该去向何处。
湄常在就住在冷宫啊,原先住的宫殿空置下来就被摄政王殿下下令拆了,听说是为了撬金砖……还有人传言,里头上好的木材都被运出去转卖补贴国库了。
总不能将两位,哦不,湄常在还没完全复宠只能算作半个主子,他总不能把这一个半主子带去那片废墟吧?
容岑看出他的踌躇,“有话就说。”
收到指令,总管太监憋久了的屁终于能痛快放,但放出来的过程却着实算不上有多痛快,“陛陛下,湄主子原先住的宫殿已被夷为平地了,您看?”
容岑眼皮一跳,想起皇叔曾提起学她变卖宫中不用之物后国库充盈了不少,顿觉太阳穴绷得发疼。
敢情是拆东墙补西墙去了。
“什么?!谁这么丧心病狂?”江汀瞪大双眼,简直难以置信,搂着容岑摇她的胳膊,一副“你和我呀姐俩好啊”的撒娇姿态,“陛下,这事肯定是害我的人做的,你要为我讨回公道!”
容岑浅浅替不在场的摄政王感到尴尬,掩唇轻咳,问总管太监:“后宫还有何处空置?”
“启禀陛下,空置定是有的,但长乐宫虞贵妃、朝阳宫温淑妃、秋阑宫陆嫔、景粹宫叶嫔、怡景宫顾嫔、昭岁宫纯美人,这些娘娘们都独居惯了,怕是会不顾您的面子直接把人赶出来……而其余宫殿住着的主子都与湄主子有过恩怨,现下也就只剩颐雍宫,可湄主子如今这位分,怕是住不了主殿。”
“我什么位分?”
江汀突然插话,一句“我是九嫔之首,怎么住不得主殿”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她冷静忍下了没说出口,毕竟形势不明。
“回湄主子,前些日子您才刚又降了位分,现下是常在了。”
“常在?!”江汀看向容岑,尚还勾着她胳膊的手微僵。
怎么,怎么与书中情节完全不一致?
冷宫这一趴,本应该是原主江汀假意协助陛下废除太后安插在后宫的棋子叶嫔,之后两人一起到冷宫刑讯逼供叶嫔。
江汀打着想要自由不愿被常宁皇帝控制的幌子,向大胤皇帝寻求合作。可实际上她是谍中谍,一切只为探听情报,取得容岑信任伺机给对方致命一击。
但听这太监的话音,叶嫔还好好的,还住在景粹宫,这宫殿名就很有地位。而且,江汀怎么三天两头被降位分的样子,貌似最近还被打入了冷宫?
她拼了命才进来书中世界,结果剧情线不一致了……蝴蝶效应吗?那她是不是会死在古代,永远出不去了?
江汀不算多好的头脑,原著作者的思维她每每都要琢磨好久才能理解,因此这会是真的心里发慌了。
容岑将她全部情绪收入眼底,从欣喜到疑惑,再到愕然,最后竟变成心如死灰的绝望。
她淡淡开口:“将她安置到偏殿吧。”
常宁皇帝的养女称号为圣兰公主,小字盏湄,容岑先前曾经过颐雍宫,盏兰殿就极适合江汀。
“奴才遵旨。陛下,可要添置几位嬷嬷宫女内侍?”
容岑:“嗯。”
这个总管不行,事事都要问,不如原忠顺手。
说来周耿跟着原忠也有段时日了,不知效果如何。
“回宫安置吧,朕明日再去看你。”容岑狠心挪开拽着龙袍袖口的娇娇手,头也没回就走了。
国事繁忙,容不得她在后宫浪费时间。
这边容岑走得绝情,不知因她今日亲自将湄常在接出冷宫,又命人迁到颐雍宫偏殿的举动,在后宫掀起了多大风浪。
皇帝的女人自然是铆足了劲想往上爬,至于怎么爬,那便是各凭本事了,可惜陛下不常出入后宫,她们纵是有再多锦囊妙计也无处使力。
这深宫后院已与尼姑庵没甚区别。
但今儿湄常在复宠,重燃了许多人的希望。
陛下是男子,那就逃不过美人关,他从前定是没开窍,才拒妃嫔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