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岑到底还是微服出宫游览了京都。
莫说祁奚,她也未好好看看过这盛州。
生于斯长于斯,十几年,容岑出宫的次数两只手能数过来。
盛州对得起它的名字。盛,繁荣昌盛。
尤其当下随处皆有浓浓的年味,百姓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
一行人泛舟游湖,登山观景,见过万物逐渐复苏的春光后,闻人栩带着二人逛繁华的京都长街。
路过烧饼摊,他先偷偷塞几个铜板在摊主看不到的隐秘角落,再光明正大顺俩张饼走;路过小菜摊,他又顺两根红白萝卜,手里拿着,嘴里啃着,至于铜板,从钱袋里随便抓了把,信手往后抛,扔准的少扔不准的多,天女散花似的,引得百姓哄抢,菜贩垮着脸捡。
闻人栩从小就在京都长街称王称霸,这条街没有不认识他的,只是人见人怕,避之不及。用新时代的话讲就是,他很社会,流里流气,像个街溜子。
午食是在素有饕餮圣地之称的食为天解决的,各种京都特色美食,色味俱佳,十里飘香,令人回味无穷。
祁奚亦连连称赞,直道“此行无憾”。
未时四刻,头顶的太阳逐渐偏西,南浔使团才启程,南下回他们的故乡。
来时冬风凛冽,归途春风拂面。
闻人栩不日便要随军前往边关历练,今儿恰偶遇昔日好友,就辞了陛下,与他们再吃一回酒。
都是些纨绔子弟,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花样多,脑子里压根没有“精忠报国”那根筋,无人理解他为何突然要投军。
“燕骁兄,你可是堂堂国舅啊,又是曾经的皇子伴读,陛下一句话就能平步青云,又何必去战场拼命?放着这逍遥日子不过,图什么?”
“就是啊,大哥,你都不识几个字,头脑也不怎么机灵,文不成武不就的,边关那种混乱之地,去了还能活着回来吗?”
图啥?闻人栩不知道。
陛下希望他投军,那他便投。
陛下相信他行,那他便一定能活着回来。
想不清楚便不想了,听陛下的准没错。
打道回宫后,容岑第一件事就是挖除已知的他国棋子——以刺杀之罪将南浔和亲公主江嫔打入冷宫。
她刚不过南浔,人暂且杀不了,就很憋屈。
但电子童音响起,容岑知道她做对了。
【叮~回归值3,当前回归值99935,当前偏离度99935。】
【恭喜姐姐,累计获得55点回归值!】
【首次只需10点即可兑换记忆碎片,有几率触发剧情回顾或剧情预知哦,努力积攒叭~】
系统再次说完就遁,容岑没来得及问出疑惑,只能自己摸索回归值的变化依据。
第一次废太后底牌2,上次将太后幽禁行宫05,这次把江嫔打入冷宫3。
巩固皇权、私人恩怨、家国层面……格局越大回归值越高?
那她是不是可以直接靠打天下刷分?
转而一想,不现实!
且不说国运维艰,十九州实际只剩十五州,大胤如同行将就木的老者,日薄西山。更何况安外必先攘内,熙王还等着她退位让贤呢,怎么也得先坐稳龙椅、做出功绩正式亲政。
容岑深深叹了口气,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
趁还未开朝,她直接住进了仁政殿,通宵达旦,处理各派眼线,翻历年奏折,查皇阁典籍,恶补荒废了二十五年的为帝之道,从缺漏弊病出发,列举大胤变革发展的可行之策。
接下来几日,皆是如此。
直至初六,逸州传来急报。
亥时,灯火通明的仁政殿中,摄政王震怒。
“糊涂!简直糊涂!”
老臣跪倒了一片,无不伏地,唯恐被牵连发落。
只有为首的丞相闻人墨和太师陆祎(yī)的腰杆仍挺直着,不愿弯下半分,皆丝毫不觉有错。
容岑神情凝重,眉头紧锁,思量对策。
南浔使团于逸州千尺谷遇袭,逸州施援却不敌杀手,五千军卫损伤惨重。
而南浔使团,竟就此不知去向!
早先太师主杀,丞相主和,二人冒着大不违连夜入宫进谏。显而易见,此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刺杀多半是陆太师所为。
陆祎贫贱出身,十七高中状元,鲤跃龙门成为人上人。虽其妹是宠冠后宫十几年的皇贵妃,他却不屑裙带关系,灭人欲,只立业不成家,凭实力在朝堂站稳了脚跟,变成皇贵妃与熙王最有力的靠山。
这样的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陆祎不惧人言,野心都在眼里,太师府养了诸多死士众所皆知的事情。
容岑那日未采纳他的意见,他便自己干。动机成立,实力也允许他那样做。
而丞相,许是发觉此事便修书调逸州军卫阻拦,于是两方交手,两败俱伤,死伤参半。
他们内斗打得不死不休,可人南浔使团早溜了。
自大胤京都盛州南下,走陆路约莫十余日,车队可抵达南浔兴城。
而南浔使团一路快马加鞭,三日半便至逸州,此刻指不定已连夜出了大胤边境!
不怪摄政王发火,那可是五千军卫,不知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丞相糊涂啊!纵然是救命之恩,也断不该拿逸州五千军卫的命去还!
唯一庆幸的是逸州并非在大胤边境,否则,今夜后它便要被画进南浔的舆图里!
除此,还有一种可能:太师做局,陷害丞相。闻人墨为报恩而擅自调兵,枉顾军卫性命,往重了说就是通敌叛国。
容岑闭了闭眼,莫名到异世一遭,莫名昏庸半年,遥州已在“她”手中丢了,再失一州的后果,容岑实在承担不起。
哪怕有一丝风险,她都要扼杀于摇篮。
仁政殿气氛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丞相还有何话可说?”
年轻帝王的声音终于响起。
闻人墨已年近半百,两鬓发白,颈背微驼,但他的脊骨永远笔直挺立着。
固执,亦坚定。
“老臣未曾做过的事,绝不认!”
“既如此……”容岑顿了顿,艰难道:“那便暂免了丞相的早朝,在府中闭门思过吧。何时想清楚了,何时再来见朕。”
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