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默言推开办公室的门。
一袭酒红色呢大衣，珠光宝气的贵妇坐在软皮沙发，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指尖夹着一支女士烟，缓缓抽吸，吞云吐雾。
是他母亲。
打了声招呼，萧默言再看向手机时，与沈知语的电话竟然已被挂断。
收起手机，再扭头看向母亲，一双剑眉锁起，“妈，办公室是禁烟区。阳台那边是抽烟区。”
就算是他的办公室里，萧默言也是不抽烟的。
他烟瘾不小，但对于抽烟区域还是谨守规矩，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所以，看到母亲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抽烟，萧默言情绪并不好。
杨雪对他的指教并不在意，只是从倚懒在沙发上的姿态，慢慢调整成直身坐起。
烟头上的烟灰，在桌上的茶杯里轻轻一抖，灰烬散落在茶水中。
萧默言眉心皱得更紧，“你还把我的茶杯当烟灰缸？”
说话间，长腿已几个迈步走来。
但也没做什么，只是在旁侧的单人沙发落座。
躬起长腿，脸色不是很好的凝向她。
从他眉间褶皱，可以看出，忍耐的情绪。
“有半年没见面了，你就对你妈这样的态度啊?”
杨雪睃一眼儿子的脸色，纵然看出不耐烦的情绪，也不气不恼，反而有几分挑味的说话。
萧默言也知道，长久未见，他不该用这种态度接待母亲。
但办公室是他的私人领地，在他的私人领地里做出破坏规则的事，确实会令他不爽。
因为是母亲，他才忍让。
“抱歉。”
骨子里刻的教养，还是让他服了软。
长指松了松领带，调整好情绪，他才恢复语气，“妈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
“回来看看你。”
杨雪就知道，她的好大儿不会真跟她造反。
从小到大，他都是有教养的乖孩子。
学会控制脾气，是富家子弟素质训练的第一课。
“上次看到你的花边新闻，看你跟那位陆小姐关系匪浅……”
将细长的女士烟咬在齿间，眼线狭长的眸看向他，“妈担心你乱谈恋爱，所以回来看看。”
“是假新闻。我已经澄清。”萧默言道。
“你的澄清，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所以，还是当面问问最清楚。”
吸进一口烟草，随着她启唇说话，烟气冲口鼻冲出。
“默言，你要记着，你现在年纪不大，多经历几个女人是可以的。但如果是不合适结婚的对象，就不要闹到台面上来。”
“花边新闻弄得人尽皆知，以后要是娶了别人，或者是对不起哪个女人，网上任何人都能嘲笑你。”
“你的个人名声，也关系到集团名声，就算是为了集团，也不能随便糟蹋自己的名声。”
杨雪用话点他，让他分清哪些是只能谈恋爱，不能结婚的人。
“嗯。”
坐直身，萧默言想给自己倒杯茶，但拿起茶壶，就看见杨雪用茶杯装的烟灰。
纵然只污一杯，这整套茶具他都已经不想用了。
端起茶壶在茶宠上浇了一圈，又重新放下。
“s市那边的公司一直发展平平，没弄出什么名堂。你爸，现在身体不好，他有心想把在s市扎根，但毕竟没有年轻时候的精力了。加班熬夜，陪客户喝酒都已经是力不从心。”
杨雪看着被他浇灌茶水后变色的茶宠，又慢慢褪色。
她的语气也不疾不徐，“你这边集团经营的很好，我跟你爸都知道。所以妈这趟回来呢，有两件事，想交待给你。”
“嗯。”
萧默言轻轻眨眼，示意她继续。
“一呢，是你爸的朋友，他女儿硕士毕业刚回国，也要学习打理家里企业。你爸的朋友，知道你把集团打理的井井有条，所以让她到你身边学习一段时间。”
杨雪将抽完的香烟没入茶水，指尖捻了捻烟灰。
“那个女生，就安排给你当副手。你多教人点东西，她回自家企业是要跟她家兄弟争份额的，需要真才实学。大概也就是在你身边学个半年、一年，明年下半年就会回s市，进她自家企业。”
“刚回国，没接触过任何企业，还是已经有管理经验？”萧默言问。
“这妈还真不知道。你只要把她带在身边，把你那套管理集团的方式教给她就可以。”
“她到时候回自家企业，是要跟她叔叔的儿子竞争的。一个女孩子，本来就不容易，还是需要有点手腕的。”
杨雪不懂这块，她的意图，只是想在他身边安排个她满意的女孩子。
也不会逼两个孩子谈恋爱，由工作起，先让他们熟悉，培养感情。
两个都是根正苗红的好孩子。
以后就算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他也会比较容易接受那个女生。
当然，杨雪私心想的是，最好他们能培养出感情。
萧默言没看出她的私心，只当是她要帮父亲的好友。
父母接的一个人情。
便也随口答应，“好。那第二件事呢？”
“那第二呢，就是你爸的身体，和他在s市的公司，一直都不见好转。我劝他把公司放一放，先把身体养好，他又放不下心。”
杨雪给萧默言投去‘该由你负重’的目光。
“所以，妈是想着，你最好也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把榕城这边集团安顿一下。去s市待上段时间，接过你爸手里的工作。”
“也不是让你一直待在s市，就接手个一年半载的，让你爸把身体养养。不然，再精贵的仪器，再好的特效药，都治不了他那颗工作的心。”
三言两语间，她往萧默言未来的两三年生活里，加塞不少压力。
她每句话都说的轻飘飘的，实际上，不管是整顿榕城的集团，还是去s市接手父亲的集团，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萧默言在父亲之后，成为榕城集团的副董事长，也是顶着极大压力，力压董事会里的右派老顽固，才上到那个位置。
要他放下这里一年半载去s市，那么他的位置留给谁，就很难说了！
交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而且，想取而代之的人，太多了！
萧默言无法轻易答应她这点提议，可若是不答应，自己也放心不下父亲的身体。
“我抽个空去s市看看，再做打算。”
他只能尽量想想，有没有其他两全之法？
杨雪知道他是孝顺的好孩子，若是没答应，只能说明她的想法不够周到，会损失太多利益。
她也不是很懂商场，若不能把他从这里调走，那么她只能想办法，把沈知语那个女人弄走。
反正，总要一步步来。
心思满腹，但杨雪化着红唇浓妆的脸上，毫不显山露水。
她弯唇轻笑，“还有一件事，下周俞家老爷子七十大寿，我既然回来了，也得去拜访一下。你到时候腾出时间，我们一起去吧。”
“嗯。”
俞家，是做古玩生意发家，并且有着百年传承的榕城老豪门。
现在是榕城主商业化发展，做古玩、古董、古画方向的俞家没跟上榕城发展。
但也因其生意的独特性，其名声是远播全国的。
俞家老爷子的七十大寿，榕城有名有姓的富商都会被邀请。
这本来也是萧默言要去的局，不用杨雪提起，他也一定会去。
不过。
杨雪又添了一句，“这次，你就别带你那位姓陆的常搭女伴了，带上妈朋友的女儿，让她也去交际交际。”
“……”
萧默言眉目微凛，若有所思。
其实，那场局他原本想带的女伴是沈知语。
她本来就喜欢古木檀香之类的玩意，一些古玩都是奇木雕制，应该会合她的喜好。
这种局带她去的话，应该不会枯燥乏味。
杨雪见他答应不下来，柳眉颦了颦，约莫猜到些东西。
但她没戳破，只是盯着他道，“就一场局而已，妈妈向你开口，你也要拒绝？那位陆小姐，比妈妈还重要？”
“……好，听你的。”
萧默言深吸一口气，懒得解释，遂而应了。
杨雪这才弯起唇角，笑着轻拍他的手臂，“妈妈就知道，你肯定会听妈妈的话。你是妈妈的好儿子啊。”
“现在的生活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忙不忙？”
聊到这里，话题才回到萧默言的日常生活上。
才像是母子间应有的对话，松弛的氛围。
萧默言还是那般性情淡漠，“都挺好。妈跟爸在那边，好吗？”
“我是挺好的，你爸不怎么好。他跟你一样，事业上很拼，拼到我都劝不住。可他的身体，又不年轻了呀。”
说着，杨雪在他整齐的西装袖口摩挲，“默言啊，你现在只管把事业跟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妈不催你结婚，也不逼你跟谁发展感情。”
“男人年轻时，最要紧的就是身体跟事业。你在拼事业的同时，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像你爸那样年轻时把身体熬坏了。”
“女人这方面，能省心就省心。不要付出太多精力在这块。”
“爸妈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一定要记住，最重要是你自己，然后才是事业。其他，都只是消遣。”
包括女人……
杨雪可不希望，她养出的儿子是个痴情种。
从小把萧默言送进国外皇家学院培养他的贵族狼性，她要的就是一个能扛大事，不拘小节的王。
绝对不是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的窝囊废。
像他爸那样没出息，一辈子对那个女人摇尾乞怜，是绝对不行的！
而她只要想到，出现在萧默言身边的小贱人，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就会更怒火中烧！
她们母女，是杨雪心里的一根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