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默言待到晚上才离开。
感谢一通工作电话,把他调走。
否则,沈知语不知道她的小身板,还能不能承受的住?
外卖叫了一盒避孕药,她洗过澡,服过药,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窝在飘窗上。
月黑风高,烟雨蒙蒙。
淅淅沥沥的雨点拍打在玻璃窗上,窗外,树影婆娑,悉悉索索。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来木香,与萧默言常用的东方木调香,很相似。
她开始,想箫默言了……
想最近的箫默言,也想高中时的箫默言。
她喜欢过萧默言。在高中时……
母亲入狱,将她托给萧默言的父亲。所以,她住进萧默言家里,同一屋檐下的生活,整整三年。
因为喜欢他,她的高中一直很痛苦,痛苦到抑郁。
萧默言的母亲看穿她的心意,那几年,给了她许多恶意与警告──
‘你妈是杀人犯,你是杀人犯的女儿。你很清楚,你配不上我儿子!’
‘你要敢勾引我儿子,我会把你轰出去,让你连学都上不了!’
‘听说追你的人还不少,随便谈一个,跟我儿子断干净!’
每一句,都是侮辱人格的巨石。
可对箫默言的喜欢,却没有磨灭,反而,茁壮生长。
她当然有克制心意。
经常一日三省,警告自己……配不上他,别想了。
却都收效甚微……
会吃醋,会有情绪,会心痛,会哭。
有一次,差点就要被萧默言发现,她对他的心意。
所以她脱口而出……她和周廷威在交往,情绪是因为周廷威,与他无关。
其实也没谈,她一直没接受周廷威的追求。
直到那次对箫默言说了谎,消息被小人传播,周廷威才稀里糊涂转了正。
混乱的关系,痛苦的暗恋。
直到高考结束,分道扬镳,才落幕……
那场暗恋,是长达三年的内耗,让沈知语自卑到骨子里。
往昔点滴,都是她想淡忘的东西。
也不懂,怎么会在这个深夜,被一点点挖出……
突然——
信息声响起。
手机亮起蓝光,投在她削尖的瓜子脸上,光影为她精致的五官,刻画出独具一格的美。
神情,却有些慌措。
刚从疼痛的青春中抽离出来,萧默言的微信,让她兵荒马乱。
【睡了?】
他简单的一问,沈知语想了三分钟才回:【要睡了。你呢?】
萧默言回复很快,【去微博看看。】
跟随他的指示,点进微博——
热搜第一,植物人女设计师已醒。
热搜第二,女设计师澄清,凶手另有其人。
点开两个热词。
媒体报道:
【直播自杀的女设计师已醒,并曝出逼她自杀的设计师不是沈淑仪,而是欧蔓工作室的设计师,欧蔓。
沈淑仪的工作室与她是兼职接单关系,不存在压榨情况……】
此刻。
网络风向也大大转变──
那些将沈淑仪咒入十八层地狱的网友,已经调转方向,去咒另一个设计师了。
沈淑仪的冤屈,已被洗刷!
指腹微微颤抖,久违的笑容在沈知语脸上绽放。
她激动地捂住唇,差点就要哭出来——
母亲出事后,在工作室员工的指正下,案件很快就结了。
几乎所有人证、物证都将母亲推向‘凶手’的位置。
沈知语即使找律师,找熟人,也只能争取让母亲少坐几年牢。
只要主犯的帽子扣在母亲头顶,就找不到一点破局口。
直到这刻。
她才知道,原来破局的关键,在那位自杀的设计师身上。
或许。
那个女生根本没有成为植物人,从直播烧炭那晚到今晚,一直在演戏。
就等周廷威松口,才假意‘苏醒’,为沈知语的母亲翻案!
当然,这也是阴谋论的设想。
真相如何,沈知语不得而知,也不关心。
想到母亲很快就能从警局出来,她情难自抑,欢喜的笑出声来。
【谢谢!】
返回微信,她回复萧默言。
感叹号,足以展现她的心情。
实在好奇,又多问了一嘴:【是你逼周廷威了吗?你对他做了什么?】
虽然,她也有对周廷威进行威胁。
可她不相信,她那点威胁,能让周廷威动作如此迅速。
以周廷威的尿性,一定会与她拉扯几个回合,互相折磨。
事情解决的这么迅速。
功臣,必然是萧默言!
他为了她,真的和周廷威反目了?
【只动了装睡骗钱的植物人母女,没动周廷威。】萧默言回。
【是这样啊……】她发。
沈知语的设想,只对一半。
原来,不是周廷威被他逼到出手,而是他查到了自杀女孩的头上。
他没动周廷威,她也能理解。
毕竟他们是表兄弟,是有血缘成分的亲戚关系。
他能维护她,不让周廷威骚扰她就很好了。
她也不奢望,他会为了她,真和周廷威反闹僵。
心怀感恩,沈知语继续发送:【不管怎么样,很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当面感谢。】
可是。
屏幕另一端,持着手机的萧默言,却是一言不发。
眼底浮出层层寒气,神情冷峻,凛若冰霜。
谁要是与这个时候的他挨近,一定会被这层冷漠压的喘不过气。
他还沉浸在,她上一句质问中。
‘是你逼周廷威了吗?你对他做了什么?’
怎么?
不让他逼周廷威?害怕他对周廷威做什么?
一个劈腿又将她逼至绝境的男人,就那么宝贝?
萧默言徒手捻灭烟蒂上的点点星火,灼痛皮肤的烫意,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也是。
她和周廷威八年感情,从高中校园到出社会。
日积月累的东西,自然比他睡几觉来的深刻。
清傲的眸,睥睨她客客气气的文字——
床上的欢愉亲热,并没有延续到床外。
她就像高傲的猫,允许他亲近时,主动又热烈。
不许他靠近时,又避之不及。
这股保持客气的疏离,令人不爽。
又点起一支烟,叼进嘴里,长指掸去衣上烟灰。
另一只手点击语音,他压低嗓音,说:“我救了你妈,只请吃饭?”
语音消息,送到沈知语那里。
寥寥几字,将他蔑视不屑的情绪,传达到位。
沈知语洞悉他的意图,却企图装傻:【算我欠你一次,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提。餐厅你选,想吃什么都可以。】
萧默言:【吃你。】
沈知语:【……】
她的冒号,终结对话。
箫默言没再回复,她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两方不约而同,沉寂了下去。
可这样的结尾,又有谁能睡的好?
隔日,沈淑仪从警局出来了。
短短几日,她脸色蜡黄,形容憔悴,人都瘦了好一圈。
站在风中,单薄衣衫裹在形销骨立的身躯外,微微摇晃,仿佛要被吹跑。
沈知语将外套披在母亲肩头,心疼的不行。
“妈,事情解决了,可以安心了。”
沈淑仪面容枯瘦,颤颤巍巍的手伸来,将沈知语紧紧抱住。
没有交流,拥抱代替所有。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