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自建立以来,从来都只属于皇帝一人,如今大齐朝的锦衣卫却只听孟鹤雪一人的吩咐,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此事之前就有人弹劾,但孟鹤雪做事一向规矩,让人抓不到把柄。
但这次任柏远被扣押诏狱的事,却让他们找到了攻击孟鹤雪的证据。
锦衣卫一直没把扣押任柏远的原因公布出来,一旦真的公布跟瑞老爷有关,即使之后他们想放任柏远,也放不了了。
朝堂上吵吵闹闹,弹劾的奏折如雪花般飘到圣案上。
但诏狱里一如既往,潮湿阴冷。这里密不透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不去的血腥气。
任柏远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几天了,自从那日除夕夜孟鹤雪审讯过他一次后,再没有任何人来提问他。
除了每日一个馒头,一碗水,他都以为这些人把自己忘了。
他在这里暗无天日,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而他期待的会来救他也没有发生,他以为自己消失这么久,肯定会有人发现。
但现在他似乎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孟鹤雪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宋云初那个贱人吗?!
逼他签下和离书,好成全他们两人?想都别想!
任柏远之前不甘心签那份和离书,所以一直拖着。
但现在他怕了。
他疯狂地拍着牢房门框,大喊着:“我要见孟鹤雪!来人,我要见孟鹤雪!告诉他,我愿意签那份和离书!”
乾清宫。
今日的乾清宫安静无声,所有的太监婢女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做着自己的事。
小皇帝板着脸,一张张奏折翻过,发现内容都差不多后,他怒起一下子将手上的奏折摔了出去。
福公公着急地去捡,却见一只修长的手指已经将奏折捡了起来。
福公公一抬头看到孟鹤雪,忙行礼:“孟大人。”
孟鹤雪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奏折打开。小皇帝盯着他,一言不发。
孟鹤雪扫了几眼,便将奏折合上了,走到圣案前,将奏折放下。
小皇帝见他面色平静,忍不住开口:“老师看到奏折上写的什么了吗?他们一个个都说你挟势弄权,要架空朕这个皇帝了!”
孟鹤雪淡声道:“御史本就有监察百官、弹劾朝臣的权力,这是他们的本职。”
小皇帝继续说:“但老师一心为了朕,怎么可能做出擅弄权势的事呢。他们不知道老师,朕还不知道老师吗?老师一心为民,一心为大齐江山,若不是老师相扶,朕岂有今日。”
孟鹤雪依旧语调平缓:“陛下言重了,臣所做皆是臣子本分。陛下聪慧通达,有明君之相,如今大齐江山平稳乃是陛下辛劳的成果。”
小皇帝看了孟鹤雪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老师,永宁侯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是这么多人弹劾,我都不知道永宁侯竟然被关到诏狱去了。”
这会儿小皇帝语调和缓,仿佛同长辈说话一般拖着音调。若不是他一身明黄龙袍,还以为是哪家十岁撒娇的少年郎。
孟鹤雪道:“锦衣卫有行巡查缉捕的权力,永宁侯若不是做了什么,不会被锦衣卫扣在诏狱。”
小皇帝皱眉:“老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孟鹤雪回道:“陛下将萧指挥使召来询问,便知是怎么回事。”
小皇帝若有所思,他一直没召见萧泽,是想着孟鹤雪会跟他说什么。
但现在孟鹤雪说他不清楚锦衣卫的事。
小皇帝吩咐去请萧泽前来,而孟鹤雪一如既往陪同小皇帝批阅奏折。
新年刚过,各地的奏折都还没呈上来。如今能算得上大事的,只有锦衣卫扣押永宁侯一事。
而这件事又牵扯到了当朝首辅,所以才闹得这么大。
萧泽很快就来了,小皇帝问了事情经过,萧泽禀到:“微臣在查瑞老王爷一案时,发现永宁侯几次贿赂老王爷,微臣怀疑永宁侯与老王爷当街刺杀一案有关。”
小皇帝沉着脸问:“既然如此,你为何没禀报给朕?”
萧泽低着头道:“微臣还没查到切实的证据,所以才暂时扣押着永宁侯。”
小皇帝勃然大怒:“没有证据,你便敢扣押当朝侯爷,朕看你胆子不小。”
“微臣有错。”萧泽没有辩驳,低头认错。
小皇帝气不顺,指了指他,又想起孟鹤雪在旁边,他又将自己的怒气压了下去。
“你们锦衣卫既然没查到切实证据,还不赶快将人放了!如今因为你们办案不力,倒是牵连到老师头上了,老师一生清誉都要被你们给毁了。”
小皇帝指着萧泽训斥了一顿,随后将人打发了出去。
等人走后,他又看向孟鹤雪。
孟鹤雪神色淡淡,平静无波。
小皇帝脸色不太好看,朝中谁不知萧泽是孟鹤雪的人。当初萧泽因为牵连到谋反案中差点被砍头,是孟鹤雪一力替他翻案,才有了今日锦衣卫萧指挥使。
但以孟鹤雪的人品,小皇帝不想去怀疑他会利用锦衣卫做什么。
萧泽是孟鹤雪的人,但锦衣卫必须是皇帝手中的刀。
这个道理孟鹤雪不会不明白。
小皇帝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神色暗了暗。他沉默了下来,继续批阅奏折。
但这些奏折大同小异,直白的、或者拐着弯的都在提醒他,要防着孟鹤雪权力过大,危及皇权。
连小皇帝都明白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孟鹤雪更不会不清楚。
但孟鹤雪扫到这些奏折时神色如常,并没有一句解释。
两个时辰之后,孟鹤雪起身告退。
如今小皇帝处理政务已经得心应手了,孟鹤雪陪在一旁,不过偶尔提些意见,大多时候他都是一言不发的。
等出了宫,半路上宋清回头冲轿子里的孟鹤雪道:“大人,任柏远同意签和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