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这天,天边寒月的光辉都被人间的万家灯火给遮掩了。
小皇帝在宫中举办了宫宴,除了后宫嫔妃便是朝中大臣。觥筹交错、杯盏碰撞、丝乐声声入耳。
席间小皇帝举起杯子,先是赞勉了一番朝臣的努力,又对明年大齐江山和民生百姓做出新的期待。
朝臣们自然一一应下,高声赞喝。
孟鹤雪也沾了酒,不知是不是席面上酒气太重,等他从宫里出来,身上的酒气还没散去。
这时锦衣卫指挥使萧泽从他身后走了上来:“大人,永宁侯已被押进了诏狱。”
上次瑞老王爷一案,萧泽被小皇帝训斥贬职,但很快就官复原职了。
此时西边空中炸开一朵璀璨的烟花,哪怕隔得遥远,似乎也能看到烟火下仰着头的一张张幸福的脸。
孟鹤雪淡淡开口:“今日是百家团圆的日子,若是一家之主没回去,想必家里该乱了吧。”
萧泽看向孟鹤雪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没有开口回答。
孟鹤雪收回目光道:“走吧,去诏狱。”
诏狱里一如既往死寂阴郁,哪怕外面再热闹,这热闹气也传不进来。
孟鹤雪抬步往里走,诏狱的刑堂上,任柏远已经被提了出来,绑在刑架上。
萧泽禀道:“永宁侯什么都没招认,我们没有证据,也不好动刑。”
孟鹤雪扫了他一眼:“锦衣卫什么时候动刑得看证据了?”
萧泽迟疑道:“但永宁侯毕竟是陛下跟前的人,若是没有证据直接动刑,陛下怪罪下来……”
在孟鹤雪平静的眼神下,萧泽闭上了嘴。
孟鹤雪走到任柏远跟前,已经被晾一晚心惊胆战、又喊得喉咙沙哑的任柏远,看到孟鹤雪一下子激动下来。
“孟大人我什么都没做过啊,锦衣卫凭什么抓我?孟大人你来得正好,快让锦衣卫将我放了!”
孟鹤雪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气急败坏,破口大骂,风度全无。
他坐到刑室的主座上,冲萧泽摆了摆手。萧泽点头应下,将刑室内所有的锦衣卫都调走了。
任柏远本来还激动,见这情形脸色也渐渐不对了。
“请问孟大人我是犯了什么罪?要让孟大人抓我进诏狱,还要对我审讯?”
孟鹤雪道:“今日不是审讯。”
“那是什么?”
孟鹤雪抬起眼忽然笑了下:“是我有些事想跟永宁侯聊聊。”
任柏远紧紧盯着他:“既然是聊聊,孟大人大可以选在茶楼酒楼,为什么要将我抓到诏狱?”
孟鹤雪:“因为我怕侯爷不同意。”
任柏远神色警惕:“孟大人开口的事,下官定会全力以赴,又怎么会不同意?何况以孟大人的品性,想必也不会让下官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孟鹤雪没出声,拇指按住温凉的玉扳指。
半晌后,他开口:“那侯爷便同意和离吧。”
“什么?!”任柏远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孟鹤雪眼神晦暗:“据我所知,侯爷心中有人了。在侯夫人还没怀孕时,便和自己的青梅竹马混在一起了,还生了一个外室子。”
任柏远眉头皱起:“这是我们侯府家事,跟孟大人有什么关系?”
任柏远以为孟鹤雪要他做的事,事关朝臣,但孟鹤雪却提起了他侯府内部的事,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怎么会入孟鹤雪的眼。
“因为我想娶宋云初。”
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平静落下,却像是一道雷劈向了任柏远的脑海中。
他震惊地看着孟鹤雪,半晌后神情大怒。
宋云初这个贱人!
连孟鹤雪都勾搭上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两人是不是苟且很多回了?!
任柏远越想越怒,神色渐渐阴沉,脸色难看。“孟大人,云初是我的妻子!大人这是要强夺吗?!”
孟鹤雪道:“也不是不可。”
任柏远大怒,宋云初背着他到底跟多少个男子不清不楚了?
哪怕他对宋云初无情,可她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宋云初背着他找其他人,便是在打他的脸。
任柏远胸膛起伏,呼吸急促,眼珠子瞪得多大。
若不是碍于眼前的人是孟鹤雪,他早用一千种办法让他不得好死了。
孟鹤雪道:“锦衣卫查出瑞王爷在刺杀陛下之前,侯爷曾给王爷送过不少银子。今日将侯爷传召到这里,也是想查清楚侯爷与瑞王爷刺杀陛下一案有没有关系。”
任柏远脸色一变,急忙解释:“此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那银子,银子是我向老王爷赔罪的!”
孟鹤雪神色淡淡看着他,任柏远咬牙:“难道孟大人还想屈打成招吗?!我可是永宁侯!没有任何证据便对朝廷大臣动刑,陛下那里孟大人解释不过去吧?”
“这里是锦衣卫的诏狱。”孟鹤雪曲起指骨在桌案上敲了敲,微笑道,“锦衣卫审讯不需要任何证据。”
“锦衣卫怎敢如此猖狂?御史台也不会放过锦衣卫的!”
孟鹤雪继续笑道:“这一点我比你清楚,毕竟我诏狱里可是待过两年。”
任柏远蓦地想起关于孟鹤雪的传闻了,孟鹤雪曾被锦衣卫羁押在诏狱两年,而且是无凭无据羁押。两年重刑之下,却什么都没审出。
两年后锦衣卫扛不住许太傅联合天下文人的抗议,这才放了孟鹤雪。
但锦衣卫无证据便羁押扣拿人,是真事。
任柏远愤怒地挣扎,但束缚的手镣和脚镣将他绑的紧紧的。他嘶吼道:“我不是无权无势的小官,陛下要是知道孟鹤雪你如此以权谋私,你猜陛下会不会忌惮你?自古以来,良臣可都没有好下场。”
孟鹤雪语气依旧淡淡:“我的下场就不劳侯爷操心了,侯爷该想想怎么和离了。”
任柏远怒极反笑:“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该是让我休出去才对。”
孟鹤雪脸色冷了下来,“要么和离,要么你留在这里。”
任柏远惊怒不定,气息粗喘。
好一会儿他脸色冷静下来,冷哼一声道:“孟大人别被宋云初那个女人给骗了,她勾搭的男人可不少。连谢家三郎都对她死心塌地的,之前在皇家别庄两人还苟且混在一起。”
孟鹤雪看着他,忽然弯了下唇:“侯爷有件事弄错了,皇家别庄里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
轻慢愉悦的声音,似乎提起来都是件高兴的事。
任柏远愕然地看着她,那日在皇家别庄里的种种都涌上了心头。他暗暗咬牙,既恨又怒。
他为云珠公主设的局,最后却成全了宋云初和孟鹤雪。
不怪他从来没想到孟鹤雪身上,纯是孟鹤雪这人对外一向冷清,生人不近。
哪怕云珠公主那么漂亮的女人,孟鹤雪都看不上,又怎么会和宋云初这个妇人搅合在一起。
还是他低估了宋云初。
这个女人的狐媚本事不小。
连当朝首辅都能迷惑住。
任柏远眼中恨意一闪而过,忽然想起一事道:“大人喜欢宋云初,我让给大人便是,连那个狗杂种也一起让给大人。”
孟鹤雪皱眉冷冷地看着他。
任柏远大笑了出来:“宋云初是不是在你面前装作多可怜,说我有多亏待她?可她不想想,她生下的野种是谁的?!”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竟敢按在我头上!”
“这样的女人我只觉得恶心,大人要是喜欢,我送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