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书房里。
除了谢家,张家、卫家和秦家几房人都在。
谢家掌事人是户部尚书谢鸿羽,他居主座,往下两边都是各家的主事人。
谢盛桉也在,他如今是谢家新一代最有潜力,也是最有名望的人。这几个在座的人,虽然辈分上都比他高,但若论才学和名望,都比不上谢盛桉。
张宏信率先开口:“御史台和大理寺联合弹劾,弹劾的还是瑞老王爷,我看此事背后就是孟鹤雪在推波助澜。”
其他家都皱起眉,谢鸿羽道:“瑞老王爷毕竟是陛下的叔祖,事关皇室脸面,闹得满城风雨确实不好看。”
卫家掌事人问:“孟鹤雪忽然出手对付瑞老王爷,这是为何?”
瑞老王爷私下里做的事,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听说一些。
先皇还在时,就对瑞老王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那是他亲兄弟。只要不闹得太难看,先皇都只是训斥两句,罚点食禄。
如今到了小皇帝这里,对瑞老王爷就更仁慈了。
皇室宗亲里现在就瑞老王爷辈分最大,身份最贵重,皇室宗亲也处处以他为首。
但现在闹成这样,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小皇帝若是不处置,只怕会连累皇室脸面。
张宏信怒道:“孟鹤雪如今野心勃勃,这大理寺和御史台都成了他的一言堂了。我们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六部马上也要是他的了。”
卫家掌事人忙道:“孟鹤雪对付老王爷,是不是因为当初老王爷痛斥过他?”
谢鸿羽思索道:“这事我有点印象,我记得当时孟鹤雪刚从诏狱出来,重新出现在官场上时,一次宫宴上撞到了老王爷,被老王爷说他是以色侍……”
他话没说完,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响。
所有人被吓了一跳,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门口的丫鬟急忙上来收拾,谢盛桉甩了甩被茶水沾湿的衣袖,歉意道:“不好意思,茶杯没端稳。”
谢鸿羽皱眉扫了他一眼,张宏信看着谢盛桉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说起来,当初谢世侄和孟鹤雪还有一段情谊,同是“临芳三君子”,谢世侄应该很了解孟鹤雪吧?”
谢盛桉摇了摇头,淡淡道:“不了解。”
被驳了面子的张宏信不太高兴:“怎么不了解?当时你们三个可是同进同出,好得跟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似的。如今孟鹤雪位居首辅,把持朝政,现在连老王爷都容不下了,这样的佞臣你应该带头揭露他的真面目,让世人好好看看才对。”
“是啊。”卫家的掌权人也附和,“外面的人都说孟鹤雪端正清廉,一心为民,可只有我们知道他玩弄权术,操控朝政。谢世侄既是许太傅的得意门生,又是临芳斋有名的才子,只要你开口,世人绝对会信你的。”
谢盛桉端着丫鬟新奉上的茶,半晌都没开口。
张宏信望向谢鸿羽:“谢家大少这是……还惦记着和孟鹤雪的兄弟情呢?”
谢盛桉将茶杯往下一放,轻“磕”了一声。
“老王爷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换成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也容忍不下去。各位世叔伯伯却在这里道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不对,难道任由老王爷继续残害无辜女子吗?”
谢鸿羽脸色一变:“谢盛桉,休要无礼。”
张宏信沉着脸一言不发。
谢盛桉站了起来,继续道:“不管孟鹤雪以前做过什么,他弹劾老王爷,行的都是正义之事。哦对了,我也写了弹劾老王爷的奏折。”
“此等丧尽天良之事,我等读书人绝不能置之不理。”
谢盛桉说完,抬手朝脸色难看的几人一作揖,随后大步走了出去。
他从谢府里出来想去许府待着,又想到在那里可能会碰上孟鹤雪,他转头就去找了段桥。
段桥回京后一直住在浩然书斋待着,平时靠着抄书写书过日子。
段桥见他来,惊讶地站了起来:“盛桉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喝酒。”谢盛桉道。
段桥见他脸色不对,忙收拾收拾桌面,两人去了欢娘的酒铺。
这个铺子隐在胡同巷子中,只有附近的老顾客知道。酒铺就一个叫欢娘的女子打理,这么多年谢盛桉一想喝酒了,就来这儿。
段桥一连陪着谢盛桉喝了两坛酒,才问他:“发生什么事让你如此闷闷不乐?”
谢盛桉一言不发,等狠狠灌了一大口才道:“你听说了瑞老王爷的事吗?”
段桥点头:“如今无人不知老王爷做的事,临芳斋里每日都有人在痛骂呢。现在朝中……是想怎么处理?”
段桥游学五年,早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少年读书郎了。
民间如此痛恨老王爷,可朝堂上迟迟没有反应,他就明白了什么。
“陛下迟迟不决。”谢盛桉灌了一口,“四大家都在保着老王爷,一心以皇室宗亲的脸面为重。”
“谢家也是如此?”段桥大概明白了什么。
“嗯。”谢盛桉应了一声。
“皇室脸面……”谢盛桉冷笑一声,“如若任由老王爷为所欲为,那才是丢尽了皇室脸面。”
世家要保护的是什么?如今谢盛桉忽然看不清了。
段桥忧虑道:“若世家真要保,恐怕无人能动得了老王爷。”
世家根系庞大繁杂,一个个如猛兽般盘踞在这京中,也盘踞在大齐的版图之上。
他们拱卫着皇室,也隔绝着皇座上那双看向民间的眼。
谢盛桉却摇了摇头:“此次御史台和大理寺的背后是孟鹤雪,但凡他出手,就没有不成功的。”
段桥一愣,随后笑了出来:“既然有鹤雪在,他一定不会容许老王爷这样的人继续作恶下去。”
谢盛桉神色复杂,隐隐有些醉意了,口中喃喃道:“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扳倒了老王爷,便是为民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