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宋云初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陆倾和玲画一起查了院子里上上下下,但凡会入口的东西都查了。
但都没有任何毒。
玲画去问了小翠,小翠只说是苗管家的儿子只给了她一包药。
她一直没敢用,才放在包袱最里面的衣裳藏着。
玲画道:“奴婢觉得小翠说的不是谎话,主子之前让我盯着她,这些日子奴婢是发现她似乎在纠结什么事,但不管奴婢怎么问她,她都不说。”
宋云初没出声,问陆倾:“陆大夫,中了洋金花,多长时间会发作?”
陆倾:“一般半个时辰到两个时辰之间,但二小姐身体不太好,毒药对身体有刺激,不到一个时辰就可能会发作。”
宋云初拧起眉,一个时辰……洛洛从许府回来到她中药,都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了。
那她一定是在这个院子里中的药。
但除了吃喝,还有什么东西会无声无息地混入毒药?
宋云初思索了一会儿,将晓霜叫了过来,询问她洛洛回来之后,都干了哪些事。
晓霜一直跟着洛洛,连洛洛洗澡她都陪着。
洛洛接触了什么,她最清楚。
晓霜将之前的事一一回忆起来,除了和宋云初吃饭外,洛洛晚上还洗了澡,还是晓霜和玲画帮着洗的。
若说是水里下了药,但晓霜和玲画都接触过水,她们两人没有任何异常。
后来晓霜又说了一件事,让宋云初提起了注意。
“小姐洗漱后,又去读了一会儿书,还写了一会儿字。”
宋云初脑中飞快闪过什么,她急忙问:“写字?她写了什么?”
宋云初让晓霜将洛洛写的字拿了出来,发现洛洛是在临摹许太傅的字。但她手腕力量不够,写的字失了力道。
但相比之前,她的字确实进步了很多,这是她这段时间勤学苦练的结果。
宋云初看了会儿纸上的字,没看出什么名堂。
但她总觉得忽略了什么,这院子就这么点大,洛洛能从哪里中了毒药,而且其他人还都正常。
这院子里的人都是她精心挑的,她们的忠诚其实宋云初没怀疑过,只不过因为洛洛的存在,她才多了一层提防之心。
包括小翠说她不敢对洛洛下药,她是相信的。
可既然如此,那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宋云初一直紧紧绷着心神,脑中飞快旋转,神情也一直沉着。
陆倾这时正好又给洛洛把了脉,出来时见到宋云初神色冰冷,便想着安慰安慰自己的雇主。
自己的雇主心情不好,她这个讨生活的人又能好得哪里去。
但她一眼看到了桌面上放着的几张纸,“这是……”
她拿了起来,正准备好好看看,忽然想到什么耸了耸鼻。
宋云初神情一凝看向她,陆倾不确定,又拿出银针,在黑墨上刮了刮。
但银针没有变色,她又让晓霜带着她去到了刚才洛洛写字的书案前。
宋云初跟在她后面,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
陆倾翻了翻书案上的东西,从书、笔、纸……最后到砚台上。
她低头在剩下的半盏墨里闻了闻,随后拿出银针在上面沾了沾。
宋云初目光紧紧盯着针尖,然后看到银针倏地变成了黑色。
她心中一惊,随后震怒。
陆倾道:“果然是在墨里,但二小姐的墨不是下人磨的吗?”
宋云初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不是,跟着许太傅读书的人,必须自己研墨,不许下人代替。”
许太傅觉得磨墨,是一个人提笔写字之前必要的流程,是静下心来的过程。
也是一种对落笔的看重和负责,他想让多有学生都记得,落在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一个人最完美的呈现。
而洛洛又格外听话,许太傅这么交代了,她一定会做到。
所以这砚台里的墨,只有洛洛自己一个人碰过。
陆倾道:“幸好是下在墨里,毒性挥发了不少。若是从口入,后果不堪设想。”
宋云初重重冷哼一声,紧紧握紧拳头,语气森寒:“背后的人打了两手主意,明面上让小翠动手下药,若是不成,还有墨条里的毒,总有一个能成功的。”
宋云初怒火滔天,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背后的人好毒的计谋。
小翠年纪小,又是她手下的人,哪怕受人威胁,一时也不敢动手。
她一旦有了异常,宋云初就会把警惕心放在她身上。
宋云初确实如被后人所料,让人看着小翠,甚至出事后第一时间怀疑的也是小翠,根本没想过还有更恶毒的下毒方式。
下在墨条里,不声不响,根本不易察觉。
哪怕她将整个院子翻过来,这一根被使用过的墨条,随着时间流逝,里面的毒也早就消散了。
若不是她们动作快,所有的证据都没了。
宋云初咬牙切齿,恨极:“把苗管事还有他的儿子都给我绑过来!”
流云点了点头,匆匆出去。
宋云初怒火难消,一掌拍碎了桌角。
“夫人。”玲画心疼地过来想看看宋云初的手,被宋云初挥开了。
宋云初狠狠一闭眼,又睁开:“我去看看洛洛。”
她大步走到屋里,洛洛小小的身体缩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张惨白的,毫无血气的脸。
宋云初走近,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手。
她心中顿时一痛,宛如挖心般撕心裂肺,痛得她倏地跌跪在床边。
攥紧的拳头,死死按在床边上,指骨上青筋绷起。
如今的洛洛就是她的命,谁敢动洛洛,她跟谁拼命。
就在这时,玲画敲门进来,小声道:“夫人,苗管家和他儿子,已经被流云绑了过来。”
宋云初点了点头,在洛洛手心上亲了一下,随后将手塞进被子里。
她转身往外走去,此时天光熹微,已到了凌晨。
她走出屋外,天际边将出未出的日光,竟将天边染出一条血色的光芒。
像极了宋云初眼底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