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月底,是宋云初最忙的时候。
侯府外的铺面管事要来向她对账,府上的账目也要一早盘完。
这是当初宋云初嫁进侯府立下的规矩,一个月盘一次账。
好在这五年,她手下培养了一批能干的管事,铺面越做越大,也不用她怎么操心了。
但如今宋云初却不想将她这些年的苦心经营,白白便宜给了侯府。
先前老夫人不会管家,她接手中馈时,账上亏空,偌大的侯府竟连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这些年宋云初用自己的嫁妆,一点点贴补、运转,才有了如今光鲜亮丽的永宁侯府。
宋云初首先要做的就是抽空侯府。
她的银子以后都要留给洛洛,绝不便宜旁人。
不过她想起一事,那本书上提过,任柏远在外面跟人偷做私盐的生意,赚了不少钱。
不过他藏得很深,除了和他合伙的人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上一世任柏远就是靠着这笔银子起事,推翻了小皇帝,拎了一个两岁幼娃坐了上来。后来又将两岁幼娃砍了,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
如今距离任柏远起事还早,任柏远也还没积累那么多银子,宋云初还有机会毁了他这桩生意。
不过她得好好想想具体要怎么做。
这么隐秘的一桩生意,要是搅黄了,损失的不止是任柏远,肯定会牵扯朝中不少人。
那她就要更加小心了。
如今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洛洛。
这日宋云初盘完账,就有人来请宋云初去正厅,说是老夫人和侯爷请她过去。
宋云初一进正厅,眉毛便往上一挑。
正厅中央跪着的是任传江和任玉林,座上的老夫人和任柏远脸色十分难看。
宋云初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面上露出恰到好处,为人母亲该有的担心:“这是怎么了?传江和玉林犯什么事了?”
任老夫人一见到她,怒火腾升:“宋云初你是传江和玉林的母亲,你就是这么对他们不管不问的吗?”
宋云初瞥了两人一眼,又看向旁边满脸怒气的董夫子。
老夫人怒道:“你身为嫡母,就有管教子女的责任!传江和玉林这段时间,读书越来越不上心,课业竟让下人代写!你这个嫡母都在做什么?!”
宋云初委屈:“儿媳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看。”任柏远沉着脸,将手上一打纸张递了过来。
宋云初接了过来,翻了翻,抬眼时又扫了眼跪在任传江和任玉林身后的祝二,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厮。
董夫子满腔怒火,他本是凌云书院的夫子,出身翰林,学问渊博,教过不少世家子弟读书。
他能来侯府教书,是侯府三番两次请来的。
如今任传江和任玉林在他眼皮底下,不好好读书,只想着糊弄他,董夫子的一颗心也凉了。
“我本以为两位少爷天赋不高,但却有恒心和毅力的,没想到却如此偷奸耍滑,满嘴谎言。”
宋云初在心中冷笑,之前这两人能得董夫子一句夸赞有毅力,那是宋云初一直看管着他们,不许他们偷懒。
若不是宋云初之前一直严格要求他们,让他们在见董夫子的第一面就留下了努力刻苦的印象,否则董夫子根本看不上他们。
如今她不再过问他们的课业,又将祝二调到他们身边,这么快他们就原形毕露了。
今日这事,宋云初早有预料。
但她面上还是说:“董夫子,传江和玉林年纪还小,一时贪玩,还请您原谅他们这一次。”
“十岁还小吗?”董夫子怒喝,“早慧的孩子十岁都能参加科考了,而他们如今却连笔都不愿握,这么爱玩还读什么书?”
“董夫子他们肯定知道错了,是不是?”宋云初低头看向两人,任传江和任玉林忙哭着道歉。
“夫子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宋云初又说了很多好话,才勉强将董夫子安抚了下来。
董夫子道:“我就再信任他们一次,若再顽劣,这样的学生不教也罢。”
董夫子甩袖离开了,老夫人刚才一直压着的怒火,这会儿爆发了出来。
两个孙子她舍不得发火,这话就落到了宋云初头上。
“宋云初你是不是想害我们侯府后继无人啊?”
宋云初无辜地问:“母亲何出此言?”
“如今传江和玉林记在你名下,那就是你的亲儿子!可你呢,却派一个敢给主子代写字的下人,在两个少爷耳边怂恿他们贪玩不读书。你这不是要断送我们侯府的下一代吗?!”
老夫人怒拍着桌子:“你好狠的心啊,自己不能生,如今还要戕害我两个孙儿!”
宋云初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厮阿常,这人当初是她精挑细选送到任传江和任玉林身边的。
老实、本分,还会写两个字,是宋云初看重他的原因。
宋云初一早知道任传江和任玉林贪玩,她想的是只有这样的下人在两位少爷身边,才不会将他们带歪。
但没人相信宋云初曾经是真的为任传江和任玉林好,老夫人不信,任柏远不信,任传江和任玉林也不信。
否则他们不会在她死前,厌恶嫌弃地说她不是他们的亲娘,他们早恨不得她去死了。
任柏远冷着脸说:“这样的奴才,就该直接拉出去杖毙,看以后还有人敢拎不清,带坏两位少爷。”
阿常吓坏了,猛地磕头求饶:“老爷夫人,奴才罪该万死!但奴才是被少爷逼的,若奴才不帮他们写,他们就要砍了奴才的手啊。”
“狗奴才!”任传江忽然一脚踹了过去,像是怕他说出来其他的似的,怒喝,“还敢攀咬起我们来了,不是你谄媚献上,说要替我们分忧,我和弟弟才着了你的道。”
任传江比任玉林聪明太多,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他脸上神情真诚愧疚:“祖母,父亲母亲,传江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了。”
任玉林也忙说:“我也会好好读书的。”
老夫人一向宠爱孙子,但对他们读书一事却要求严苛,忍着心疼道:“你们胆子太大了,若不罚你们怕是以后还敢。你们给我到祠堂跪三日。”
宋云初却劝道:“母亲,传江和玉林他们第一次犯错,您就原谅他们这一回。”
任传江和任玉林都惊讶地看着她,一向对他们比祖母还要严厉的母亲,竟为他们求情了。
宋云初继续道:“都是下人过于奸猾,两位少爷是受人蒙骗。祖母要是罚他们跪了祠堂,身体跪坏了,祖母也会心疼,还不如让他们回去老实读书。”
宋云初当然不是真心为他们求情,这一世她怎么说也得做个“慈母”。
等他们身边最后一个老实本分的下人离开,留下的只有像祝二这样的人。
宋云初这一世要看着这两人,在没有她的严厉管教下,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
不管他们选什么,宋云初一定会当一个慈母好好“支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