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御书房内,
正在书房内,回话的二人明显愣了一下,他们二人来此就是聆听圣训的,不应该是陛下独断乾坤,怎么会有此一问,
尤其是身后的储年,本以为陛下会交代恩科开考的时间,南大人照办就成,哪知道陛下竟然会反问一句,内里怕是有别的事啊。
储年能想到的,作为武英殿大学士的南子显,如何还听不明白,神情微微一愣,身上的官服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发白的两鬓还有着两条发带盘落,无不诉说内心的紧张。
“启禀陛下,自京城大比之后,陛下颁布了恩旨,要开恩科,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有余,当初定下初考乡试的时间就是四月初,
算一下时间已经到了,虽然四月京城事情不断,但是赶考的学子陆续进入京城,登记在册,不曾离开,眼看时间将近,如果再等下去,臣,也为赶考的学子考虑,盘缠不一定够用,那时候就怕生乱,朝廷哪里堵的住他们的嘴。”
南子显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忧虑说出来,毕竟是陛下钦点的主考官,全盘考虑还是应该在四月开考,要是在拖下去,因为盘缠不够,学生聚集在一起闹事就得不偿失,至于京城发生的事,只能充耳不闻了。
“哦,你是这样想的,朕问你,今晚的朝会,你可听说了。”
武皇并没有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又问了南子显,今晚朝会上发生的事,右手上端着的茶碗,慢慢送与口中,品了一口云雾茶,微眯着眼睛,让人看不清面目。
堂下的南大人,弓着腰,低着头,仅用余光瞄着陛下的动作,圣心难测,陛下到底何意。
上晚朝他确实听说了,毕竟是陛下登基后头一回,更是有人敲响了登闻鼓,京城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言官严从真乃胆大包天,小心的回道,
“回陛下,臣略有耳闻。”
“可对恩科有影响?”
“爱卿说的不无道理,既然如此,大内东首,还有一处行宫,含元殿,全交给你,作为考试的场地,伱看着安排,这样一来就够用的了。”
“至于你们说的盘缠问题,朕已经责令内务府,从明日开始,凡是登基在册的赶考士子,凭借考场签字每人可到兵马司衙门处领二两银子,作为在京生活的盘缠,也算是朝廷,朕给的恩赐,你们觉得呢。”
说完话,幽幽的眼睛饱含深意的望着殿内的二人,只是二人躬身低头,并没有见到这一幕,御书桌上的油灯,摇曳的火光,显得有些暗淡。
储年紧随陛下的话音,谢了恩,更让周世宏高看了一眼。
“是,陛下,臣定然严查手下官员,胆敢徇私枉法,为其作弊者,定然严惩不贷。”
可是武皇根本不在意一处行宫,要的就是恩科的顺利,忽然想到洛云侯那小子,虽然诸多的事缠身,话说回来,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能者多劳,还要加加担子。
“让你用你就用,把这次恩科管好,更要对手下的官员严加审查,万不能出现去年的事,胆敢在科举上徇私舞弊,朕饶不了他。”
南子显说的大义凌然,竟然把敲响登闻鼓之事说的无关紧要,让身后的储年心中一紧,南大人话说的太满了。
南子显和储年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这样一来,别说路的远近,只要是符合条件能考的,为了那二两银子,爬也爬过来了,南子显迟疑不定,试探的说道,
“陛下仁慈,此举是可以解决赶考士子盘缠问题,但是陛下,臣想说的,要是真的给他们盘缠,臣就怕今岁恩科的人数会激增,考场用地怕是不够了,
历年来的顺天府乡试的考生约有一千人余人,来之前,臣看了登记的名册,今岁恩科的人数已然有两千余人,再给银子做盘缠,臣怕人数还会大幅度增加,考场就怕不够用了。”
“话说的好听,但是朕不打算现在开考,京城的事还需要处理一番,各地进京的客军择日就到,还需要王子腾领军南下之后再说,朕算了一下,应该在月底的时候,等大军走后,再开考,”
“回陛下,臣觉得影响是有一些,要说有多大,以臣之见,可有可无,恩科,乃是众多赶考之人的希望,都急切在考场施展才华,京城虽有流言蜚语,但是在臣的心中,科举乃是
“说的还成,储年,你说呢!”
“陛下,那含元殿是陛下新修的行宫,如何能给臣安排,臣不敢接令。”
储年的话说的圆满,和南子显一比,高下立判,武皇听了也舒心,话好听,说的也舒心,不愧是武英殿的才子,心思细腻,
“哼哼,还是你储年说话好听,朕爱听。”
储年听到陛下所问,急忙拱手一拜,施了一礼,
“回陛下,臣觉得南大人所言极是,恩科难得,众多赶考士子等的也心焦,遇上一些事,难免会有各种传言,说没有影响,臣觉得不一定,还有京城物价略高,赶考士子所带的盘缠不一定够用,拖得久了,势必有些怨言,所以恩科开考时间,还需要陛下定夺,”
二人显然有些诧异,没想到陛下还要拖延,竟然拖到月底。
“谢陛下夸赞。”
听了南子显的回答,武皇笑了笑,还是他南子显,爽快直性子,
武皇的一番话,吓得大学士南子显和储年立刻跪下,让陛下收回成命。
周世宏放下茶碗,继续追问。
“这。”
看到陛下决绝的样子,大学士南子显知道陛下必然不会收回成命,此事是定了,想了一下,科举各个环节的考官还有巡查的官员都已经定下,并且在京城已然到位,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监考的内侍太监定的是内务府的王公公,这样一来,考场内的用度也有了保证。
“好,记住你说的话,不过,今岁恩科,朕觉得,为了保险起见,再加二人,一人为副审,一人为监察,也不会干扰你这个主审,朕就把他二人放在含元殿主持恩科,你觉得呢?”
南子显一愣,显得无所适从,还要再加人?陛下这是不放心我等,难道是听了什么风声不成,互相一下,这些日子,自己为了选调监考官员,几乎没有空闲,一切如常,既然提到了含元殿,应该是不放心此处。
身后的储年见到南大人迟迟不做声,有些焦急,伸出手在后面顶了一下南大人的后背。
南子显身子一震,惊醒过来,急忙回道,
“臣赞同,含元殿布置为考场,还需要有人负责,是臣考虑不周,还要陛下费心,是臣之过也,只是不知陛下安排何人在含元殿主持科考。”
刚开头的话,武皇听了还顺心,暗道南子显不也是会说话,到了最后,就有些不中听了,人还是没变,
“朕觉得,今年恩科是要变一变,含元殿的考场,朕想让洛云侯作为主审,监察之人是襄阳侯,这样一来,爱卿就不必两头跑了,你说呢。”
二人一听到武勋竟然插手恩科之事,心下大惊,难道勋贵要开始争夺恩科的主审的权利了,要知道,科举历来都是文官之内的事,谁监考,作为主审之人就是那些学子的座师,
历来的规矩,
考上的学子都是要到主考官府上拜见老师的,而主考官开门,这些考上的学子入了府上,师生的情谊算是定下了,一旦定下再无更改。
历朝历代,从无武勋能引为座师的,要是开了这个口子,朝堂之上武勋的权利必然会膨胀,会是谁给陛下出的主意,该杀啊。
想到此,
南子显脸色一正,身子挺直,高声道,
“启奏陛下,科举,乃是天下读书之人的大事,我朝书院众多,学子也多,牵连甚广,历朝历代皆是文官作为主考官,上承天道,行的是圣人之学,如何能让勋贵作为主考官,这不是阴阳颠倒,乱了天道了吗。”
储年又心惊的听着南大人的话语,一咬牙,也随之出声,
“启奏陛下,臣觉得南大人所言极是,今岁恩科,赶考士子之多,为历年来之最,天下瞩目,更是读书人心中圣地,从未有听说过武勋作为主考官的,不是说不行,而是作为主审之官员,熟读圣人之学的经意,写文章之精髓,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可不是舞刀弄枪,随心所好,为了公平起见,理应文官审卷子。”
看着二人神情激动,武皇抬头看向二人,果然文武不相容,自己是有些草率了,不过还是要变通一下,要不然,最后科举试题泄露出去,洛云侯那小子怎么查案。
“爱卿说的都有理,朕没有打算换掉你们,你们理解错了。”
“呃,还请陛下解惑。”
二人不明觉厉,共同出声。
“主考官还是你们,卷子最终的结果也是你们批阅,洛云侯只负责含元殿的考生,作为主审只是名义上的,卷子批阅完还需要呈给你们,再说了,你也要派官员过去审阅卷子,洛云侯不可能坐在那一個一个批阅,他也坐不住,实在不行,储年,你也去含元殿盯着,你们看呢?”
二人还是没有明白武皇的意思,说来说去,含元殿主审官还不是勋贵洛云侯,还想再反对,关键时候,被身后的储年拉住衣袖,储年先开了口,
“回陛下,臣同意,洛云侯此人,臣虽然没见过,但早有耳闻,侯爷为人正派,刚正不阿,作为含元殿主审自无不可,襄阳侯也是晓以大义,也没什么不妥,陛下如此安排,臣虽然不太明白,但陛下定有深意,臣会配合好洛云侯的。”
“嗯,还是你储年明白事理,你去了那作为陪审,考场的事还需要你来安排,具体的事都听你的,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再和洛云侯说,”
又看了一眼,脸色依旧涨红的南子显,武皇心中摇了摇头,太固执了,
“此事就定下了,不要外传,安心把科举的事办好,就是大功一件,万不可出了差错,行了,退吧。”
“是,陛下,臣告退。”
储年应了声,急忙又拽了南大人的衣袖,后者极为不情愿的躬身告退。
二人退出了御书房,急匆匆的走出了养心殿,在出宫的时候,南子显再也忍不住,
“储年,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答应那洛云侯作为含元殿主考官,你可知这要是传出去,你我二人有何面目面对天下读书人。”
“南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此事你想想,就算咱们二人不同意,陛下能改变这个想法,既然无法改变,为何还要死扛到底呢,恶了陛下,你我二人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储年一脸的无奈,只能好言相劝,可是南子显显然是气氛储年的小人话语,
“怎可如此说,我等身为圣人门下,更应该据理力争,陈述厉害,如果武勋在此中尝到了甜头,日后我等想驱赶也怕赶不走了,”
南子显虽然站在文官这边吗,更多的是刚刚所言,座师一词之所以名满天下,就是因为他的寓意,身后可是站着万千的门生故居,官官相护交织成一片大网,网罗天下青年才俊,任职地方,依次和勋贵争雄,如果失去了地方的治权和拥护,朝堂上的京官犹如无水之萍,早晚是要凋落的,动了这些,就是挖文官一系的命根子。
储年如何听不明白,可是他更明白,如今宫里二圣隐晦不语,宫外朝臣各争名利,人人皆有私心,谁还记得这些。
“南大人一心为公,下官佩服,可是南大人,你有了清名可以传唱天下清流,那您可曾真的为我们这些官员考虑过了没有,以往科举都是他人揽下,我等身为武英殿学士,空有名头,十数年未曾轮到,如今有了机会,南大人,我们不应该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为何您要如此固执。”
储年一脸的难过,自己和季明平谈论过此事,如果自己等人在没有主审的资格,以前有李党当政,如今有南北乡党争锋,或许再无我等立足之地。
南子显一时无言,更有些无地自容,看着储年的面容,羞愧之色溢于言表,
“是老夫疏忽了,当政,党争,我等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空有品级,是老夫考虑不周,既然如此,洛云候来了我就不问了,你只管主事含元殿,想来侯爷也不会管这些,文官那边知道了,让他们去争吧。”
“谢大人。”
储年对着南大人深深一拜!